王金脸上刚刚展露的灿烂笑容顿时不见。李主任看在眼里,心里是坏孩子闹恶作剧见效又没有被怀疑到的非同寻常的喜悦。其实他的心里很明白,他所说的那许多环节真正实行起来是很简单的,而且几乎不用他们村级领导去操心费事。应该说,李主任的话是有意说出来的,他使得王金凤觉到了这次申请的困难;本着这种思维想下去,李主任的心肠是好的,仿佛优秀的师长对学生一般的用心良苦。可是,他再有没有别的意思呢?他也许真像一个孩子似的愿意跟人开玩笑,搞恶作剧呢。假如是这样,我们不得不说,李主任的心地是孤单的。现实生活中的确有这种范例,一个平日里很傲慢不讲道理的人忽然怜爱起弱小者,这位弱小者是他平日里瞧不起甚至有过欺辱的。这是什么原因呢?难道真是良心有所发现?我们希望如此,但有可能是他遭遇到比他更蛮横不讲道理的人的欺负、压制、凌辱,于是,他富有同情心起来。这不是爱心,也绝非真情实意。经过一番仔细比对,我们说,这种同情心也是应该受到欢迎的。我们支持更多的人有此转变,但是否就说明,有更多的人反而变得愈发蛮横不讲道理了呢?这是很难能说明白的一个道理。但是眼前,看着李主任脸上绝非幸灾乐祸的喜悦之情,无可否认,李主任的说话还起到了“突出自我”,或者说“自抬身价”的目的。李主任为此而沾沾自喜,然而王金凤并没有如他所料的就坚强或者说聪明起来,——于是虔诚地求教于他,——反而是愁绪满腹,双眉紧锁。
显而易见,李主任对王金凤采取的“抑扬穿插、点拨启发”的谈话策略并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然而李主任并不着急。
“这样吧,你还是去找丁镇长,把它当做扶贫项目提出来。丁镇长是个好官,”他别有用心插上这一句话,“可是,丁镇长……你最好和于书记一起来,至少……”通过王金凤的脸色和说话,李主任看出来王金凤根本就不会懂得这件事情背后应该怎样运作,但是他没好意思说出来,而是启发说。“咱们丁镇长只习惯和支部书记打交道。他曾经说过‘村主任都是土匪出身’的话,当然,丁镇长这话也不是捕风捉影,空穴来风。这次咱们镇换届选举,多少村子当选的村长都是新人,在村子里称王称霸几乎没人敢惹,有的还真坐过牢。”李主任无缘无故替丁镇长一句没有根据的话表白一番。想到干事小宋的话,王金凤知道李主任思想上是在向丁镇长靠拢,他的话也就不足为怪。她这样理解是对的。“像王村长这样只是靠……应当是另作别论了。”李主任本来要说王金凤被选上村长靠的只是“运气”,他想一下,没有说。“当然,这都是题外话,我们说正事。你是村长,首先就不当咱们镇长的意。我这是提醒,以后你和镇长办事,要格外礼貌诚恳一点。丁镇长其实是个很不错的领导。你呀,还缺乏锻炼,缺乏,怎么说呢……”李主任笑一笑,没有再做解释。
王金凤有所体会地点头,思想上已经认为这件事不可能成功。她自己不觉的黯然神伤的无助表情被李主任看在眼里。
“李主任,谢谢你的提醒,我先回去了。”
“你不去找丁镇长了?”李主任问。小宋露出一副嬉笑的嘴脸。
“我回去和于书记商量一下再过来。”
“好的,好的。”李主任点头说。“这办法行得通。”
王金凤告辞出来。
镇党委前院有一个大花坛,里边中间长着一棵高大的,枝繁叶茂的雪松,周围种着月季和许多异色叶子花色的小灌木,还有冬青等四季常绿的品种。大概花坛有专人管理,里边杂草几乎没有。王金凤两手推着摩托车走到花坛跟前,抬头仰望那棵雪松。
“王村长走得好快。”
王金凤不回头也知道是李主任。
“李主任,还有什么事吗?”王金凤回头,脸上是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冷淡。
“这边说话。”李主任带头,绕过花坛,走到党委大院最东头一片月季花丛旁边。
王金凤把摩托车放到一个墙角,跟着李主任走过去。
“我想到一件事,你回去考虑考虑,要是考虑透了,或者这件事有可能办到。”李主任态度很诚恳,可是他肥嘟嘟缺少肌肉的白脸庞始终做不出过分严肃认真的表情,反而因为内心的过于认真而显得滑稽。
“什么事?”王金凤强忍着没有做出轻视对方的表情。
“我想,你还可以找许成发,”李主任思考着说道,“他在你们村不是建有沙场吗?”李主任问道,王金凤点头。“要是他和你们于书记一起过来,这件事应该是可以的。但是许成发不一定会答应你过来……你可以想点儿办法。”李主任看一眼王金凤,自己点点头,似乎在对心里的一个办法做着认可。“你就说许多村民因为他公司在你们河套取沙有意见,当然,你再去找一些这方面的事例侧面证明一下你说的话的确不赖。这种事你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