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四人一同前往正厅。楚清音走进门时,楚敬宗正端坐在客座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先前映玉命人上的茶水也无心喝。听见脚步声,他迅速起身,抬眼看向楚清音;先是一愣,随即很快低下头去,拱手行礼:“见过王妃。”
楚清音微微点头,不冷不热道:“楚丞相。如您所见,我现在不便行礼,还请丞相见谅。”
“当然,当然。”楚敬宗直起身来,脸色有些讪讪。他目光从楚清音身上转向好奇地看着自己的绵绵,眼睛微微亮了一瞬,又很快移开了视线。
一时间无人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自从襄王府一行人回到京城,这还是他们父女第一次见面。当年秦景阳宁可退居漠北也要娶楚清音为妻——至少在外界看来是这样的——而先皇的一纸诏令则让楚清音净身出户,从此与楚家再无关系。随后楚沅音成为了第二任太子妃,如今的皇后,看起来楚家是及时止损,不赔稳赚,但在秦景阳再次卷土重来的当下,在世人与楚敬宗自己的眼中看来,曾经发生的一切究竟是得是失,恐怕就连丞相自己都做不到十足的清楚。
总归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一切都是事出有因,才换来今天的这样一个结果。不论是好是坏,也只能生受着了。
楚清音的心情倒是远没有楚敬宗那样纠结复杂。她毕竟不是原主,这个便宜父亲在她眼中就和路人差不了多少,虽然最初她曾为楚二小姐本尊而感到惋惜不平,但终究也就仅限于此了。更何况她天生心宽,如今家庭美满生活顺遂,便更懒得去计较曾经的那些不愉快了。
不过楚敬宗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突然到访,想必带来的也不是什么好消息。楚家与皇家息息相关,牵扯到了秦曦自然也就少不了会影响秦景阳和襄王府,她必须得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来。
“丞相来得不巧,王爷如今还在官衙,怕是要到晌午过了才能回府。”楚清音走到主位上坐下,看着楚敬宗也随着自己落座。“若是为了前朝之事而来,我身为内眷不便倾听,丞相不妨留书一封,待王爷回来后,再由我呈与他看。您意下如何?”
“那倒不必。我今日前来,原本就是来寻王妃的。”楚敬宗道,“虽说按我朝祖制,后院不得干政,但假如要谈及的正是后院之事,便也算不得坏了规矩。”
后院之事?
楚清音换了个姿势抱着绵绵,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楚敬宗所说的“后院”,当然不可能指的是楚家,就算是楚家也不可能拿来和她说;那么剩下的便只有……
就算她不会对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但当初河盗劫船时楚沅音企图推她下水的事,她可不能当做没发生过。
“王妃请先听我一言。”楚敬宗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当然能从最微小的细节中察觉出楚清音的情绪变化。“皇后与您先前多有龃龉,您听到她的事情会感到不快也属正常。然而在双方共同的敌人面前,你我还是应当暂且放下成见,一致对外才是。”
楚清音注意到,楚敬宗这番话说的很露骨,堪称突兀,和他平日里圆滑隐晦、滴水不并不相符。不过想来也是,丞相都被逼着找上襄王府了,这种时候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说话的艺术。
拐着弯聊天本来就不是楚清音的长项,既然楚敬宗开门见山,那她也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算了。她使了个眼色,映玉立刻会意,带着在角落里候着的侍女们离开了正厅,并且将门关上。
“徐家又做什么了?”在房间里只剩下她、楚敬宗以及程徽后,楚清音直接问道。
楚敬宗重重地叹了口气,面现愁容。“徐元朗打算送他的侄孙女入宫,近来正派徐檀知在圣上面前游说怂恿。圣上虽然还没有最后应允,但眼瞧着已经见猎心喜,恐怕松口也就是早晚的事情。这徐家贪心不如蛇吞象,前朝已有徐檀知巧言令色蒙蔽圣听,现在又妄图再给圣上吹枕头风,若是当真让他们得逞,来日京城还哪有我们的位置?楚家,司隶校尉,摄政王府……那姓徐的爷孙俩胃口大得很,是想把我们统统除掉呢。”
秦曦本人当然不可能向楚敬宗说起这种事,看来是楚沅音告诉他的了,楚清音想。后宫人多眼杂,是秘密最多的地方,也是最藏不住秘密的地方;而且同时,既然后宫已经传出了消息,那么也就说明,秦曦实际上已经开始暗地里命人收拾宫殿,替新迎进门的徐家女腾地方了。现在没有立刻下令要徐家女入宫,或许是还没想好要找一个怎样的由头广而告之,或许是还没有自信能说服之前拒绝他广开后宫的秦景阳,又或许只是想再吊徐家和徐檀知一阵——毕竟现在的小皇帝,心思可没有几年前那样单纯了。
不过楚清音也没忘了,当初秦景阳告诉她秦曦可能在扮猪吃老虎的时候,便说楚敬宗恐怕正是小皇帝的背后智囊。当然,徐家女一旦入宫,楚沅音乃至楚家的地位会受到威胁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也不排除秦曦想要两边占好的行为让楚敬宗心生嫌隙,但是……谁又能肯定楚敬宗不是来替秦曦套摄政王府的话的?
再者说如今这一摊子烂账,终归只是徐家、楚家和秦曦之间的事情,襄王一派要不要插手,这种事还得等秦景阳回来了,和他商量过后才能敲定。楚清音若无其事地瞥向程徽,后者稳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八风不动,垂在身侧的右手却在楚敬宗看不到的角度上,极小地摇了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