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栋问他在干啥,他也不吱声,闷头大步走,倒是搅得室内空气更加流通,宋书栋便不再问,乐得其成地享受小凉风。
杜云峰不说,因为不能说。
因为之前答应过宋书栋不见周澜,可是他现在有点后悔,不该答应那么早。
他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本来是一点都不想见,后来一次没见,两次没见,到明明打了照面对方都避而不见,这就有点意思了。
他电话都都主动打过去了,对方还不给面子,连子弹都不要了。
简直避他如瘟神。
活见鬼了。
他本来不想见对方,但是周澜这么一躲他,反倒引起来他的注意,抓都抓不到,杜云峰心里痒痒了。
痒了一两个月,独立团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完全不似宋军长说的那般难缠。
心不在焉的吃过午饭,杜云峰说去保定城里转转,宋书栋要陪同,可等他穿戴整齐了再回客厅,杜云峰早就不见了。
宋书栋又转头去了运输连,结果连长一脸懵懂的回复,旅座没来过。
与此同时,杜云峰已经单枪匹马的出发了,谁也没带,只有□□一匹马,四蹄朝天的奔跑。
他也没想好进城干什么,反正就是不想在营地里杵着,旅里有忙不完的事情,需要他决策的事情很多,而宋书栋就天天围着转,吩咐完事情,那家伙转手交代给别人就回屋里继续候着他,仿佛他是世界的中心。
当然也没啥不对,副官嘛,就是公私兼顾,处处辅助他,于公,是常理,于私,宋书栋都能和他好成一个人,这有什么错呢。
当然没错,可是杜云峰就是有点透不过气。
自从来到华北,宋书栋就明里暗里看着他,去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都要跟着,跟不了的时候,也要事后搞清楚,而且是旁敲侧击的问,杜云峰不傻,能听出来,只是不说破。
他不能把宋书栋怎么着,急吼吼的往床上拽人家的时候一张脸,心里腻歪了就始乱终弃换另一张脸。
他自认不是这种人。
为了保持好“不是这种人”的状态,他得出去透透气,让心里清净清净。
湛蓝天空,太阳躲进朵朵白云,风里带着一丝潮气,难得凉爽,杜云峰在进城的路上一扯缰绳,一个念头在脑海里雀跃。
避而不见?呵呵
倒要去看看哪路神仙这么矜贵,面都见不得。
调转马头,他往一条荒野丛生的小路驱马而去。
青草半人来高,草间有小路,泥土的芬芳浸润空气,令人愉悦。
而他自己没有意识到,他的心其实更愉悦的是前方的目的地。
独立团的驻扎地并不远,在29军夏师的团团包围之下,不过杜云峰并没有拜访夏师长的打算,便衣轻马的就下了小山岗。
这里距离独立团还有四五里,已经是警戒范围了。
越过山岗,山下是一片绿油油的草甸子,草长到巴掌高,鲜嫩得很,是一片好草场。
十几匹或棕或黑的马正低头啃草,几个年轻人凑在树荫底下。
虽然是普通打扮,杜云峰也能看出对方是当兵的,而那些毛发锃亮的畜生,都是上好的战马。
杜云峰双手按着缰绳,目光扫过群马和年轻人,年轻人也望见了远远驻足的他。
不过看他不像有不良意图,对方也不打算大热天的多事,看了他几眼,便扭头不再望他了。
杜云峰伫立在远处。
一丝风吹过,□□的马打了个响鼻,几只低飞的雀儿忽地贴地滑翔而过。
他抬起头,只见烈日当空,天边远处却涌起厚重的乌云,滚滚而来。
风里带着潮s-hi的气息。
如果下起雨来,他借道独立团似乎就更名正言顺了,否则不请自来也着实有点尴尬。
颇有天助我也的意思。
他嘴角挑起笑意,策马绕着悠然吃草的马群,正是大步绕行的途中,心里想着独立团的马养的真是不错,这到阵前冲杀起来,肯定得心应手。
忽然马群里一声嘶鸣,声音清亮高亢,非常引人注意,一匹高头大马冲出马群,朝杜云峰奔去。
杜云峰回头看到一匹马追随自己而来,那马浑身枣红,只有四蹄雪白,犹如踏雪,奔跑起来速度奇快,竟是很快缩短了距离。
那马近了,杜云峰忽然心里一动,生出熟悉的感觉。拉住□□马匹,心有所感的跳下马,踏着过膝的草往回走,那匹枣红的马瞬间到了近前,前蹄高高扬起,声音嘶鸣,围着杜云峰转了一圈,低头往杜云峰怀里肩上拱去。
徒一接触,那股熟悉的感觉就填满了杜云峰的心,他不由自主的抬手抚摸了马脸,而那马毛茸茸的大眼睛里竟然流出泪来。
“小家伙,认识我?”杜云峰摸着马脖子问,“我肯定见过你,肯定的。”
马喉咙里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低下脖子用额头不断拱他,十分的亲昵。
这时,那几个小兵才骑着马追了上来,连滚带爬的跳下来,其中一个很不客气的吼:“你敢逗我们团座的马?”
杜云峰有点意外:“你们团座?周澜?”
“我们团座的名字是你叫的?你算老几,什么来路”,另一个士兵很横的补充道,“问你呢,什么来路?看你也不像老百姓,是不是特务尖细,说话!”
说着就用手里的马鞭子杵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