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爷爷好。”思莞有礼貌地鞠了躬,笑嘻嘻地站到了言希身旁,两个少年开始嘀咕。
“阿衡,打招呼呀,这是你言爷爷。”温妈妈看着阿衡,脸上也带了难得的笑意,想是也被女儿逗乐了。
自从阿衡来到温家,今天是温母,第一次打正眼看着女儿。
她是她身上的一块肉,可是,离开了身体,却没有一日疼痛,这让她迷惑,因此给了自己理由更加深切地爱着一点点抚养长大的养女思尔。
她离去时,做母亲的不知,回来时,满腔的母爱已经寄托在另外一个明亮贴心得像自己的太阳一般的女孩,这让她,情何以堪。
因此,她拒绝着荒谬的事实,把亲生的女儿拒之门外。
她是个长情的女子,在养女身上的满腔爱意既然收不回,那就继续爱下去。
至于眼前的女孩,把她当作寄养在自己家的孩子照顾,便好。
“言爷爷。”阿衡的普通话依旧笨得无可救药,但是弯着腰的姿势,却规规矩矩。
“阿衡,温衡,好!好名字!”老人笑了,看着阿衡,益发怜惜。
当年的事,是他一手促成,他对这女孩儿,满心的愧疚和心疼。
“言帅,你倒说说,这名字好到哪里?”温爷爷笑眯眯。
“好就是好,我说好就好!”言帅横了温老一眼,浓眉皱了起来,带着些微的孩子气。
“没天地王法了!”温老嘲笑。
“三儿,你别给我整这些弯弯绕绕的,老子是粗人,扛过一辈子枪,可没扛过笔杆子!”言帅眼睛瞪得极大,语气粗俗。
“衡,取《韩非子·扬权》书中,一句‘衡不同于轻重’,世界万千,纷扰沉浮,是是非非,取轻取重,全靠一杆秤。我家的小丫头,正是有衡之人。”温老看着孙女,眸中闪着睿智。
言帅捧腹大笑——“三儿,你个老迷瞪,谁把自家丫头比成秤砣啊?”
温老摇头,直叹气。
阿衡的眼睛却亮了。
她幼时父亲取名“恒”,意指恒心,与弟弟的名字“在”在一起,恰好“恒在”,是希望他们二人长寿,承欢膝下,只是后来,上户口时,户籍警写错了字,这才用了“衡”字,其实并不若温老所言,借了古籍取的名儿。
但,这番雕琢过的温和言语,却几乎让她折叠了心中所有的委屈,连望着爷爷的眼睛,都欢喜起来。
“老头儿,什么时候吃饺子,我饿了我饿了!”言希听大人说话,并不插嘴,这时得了空,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言帅,模样十分乖巧,话却十分不乖巧。
“奶奶个熊!你喊我啥?!”言帅恼了,家乡话蹦了出来,弯腰脱了棉拖鞋,就要抽少年。
少年却机灵地躲到了温妈妈身后,对着言帅,做鬼脸,吐舌头,一脸天真烂漫。
阿衡看着他不同于平时的高傲目空一切的模样,呵呵小声笑了起来。
“你看,妹妹都笑话你了,真不懂事!”蕴仪笑着拍了拍少年纤细的手,转眼看着言帅“言伯伯,你别恼,小希就是小孩子脾气,无法无天的,淘了点儿,您还真舍得打他呀?”
“看在你妹妹的面子上,今天饶了你!”言帅眼睛瞪得圆溜。
“老言你也就逞逞嘴上风!”温老笑骂。
老言宠着小一辈,在他们一帮老家伙中是出了名的。言希小时候就皮,他恼得很了,就要抬手打人,可巴掌还没抡圆,那孩子就哭得跟狼嚎似的,边哭边唱“小白菜,地里黄,三岁没了爹,五岁没了娘……”,左邻右舍齐齐抹泪,尤其是大妈大婶儿,指着老言的鼻子骂他狠心孩子长成这样基本都是老言家烧了高香有个三长两短你怎么对得起祖宗八辈儿!老言瞅着孩子大眼睛泪汪汪忽闪忽闪的,越看越飘飘然,张口就说那是,也不看看谁的孙子,哪家孩子有我孙子好看,老温家的老陆家的老辛家的加到一起统统不够瞧!
哪知,这话传了出去,老辛不乐意了。两人自小是同乡,一起参的军,一起入的党,一起提的干,一起升的团长,首长们老爱拿两人比较,俩人互相瞅对方都不顺眼,军衔越多,梁子越大,偏偏分房子,又分到了一个院子里,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娶媳妇比,生孩子比,生孙子更是要比。言老头说言希比他家达夷好看,老辛哪能乐意!抱着孙子辛达夷就找老言理论——“你奶奶个熊!凭啥说俺达夷没你家言希好看,你瞅瞅你家言希,那嘴小的,吃面条儿都吸不动,跟个丫头一样,没点子男人气,你还真有脸说我都替你害臊!”
老言大手一拍,也恼了——“你***奶奶个熊!你家辛达夷就好看了,一头乱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抱个猴儿呢!娶媳妇儿没我快,生儿子没我快,生孙子你儿媳妇结婚憋了三年哈才生了一个猴崽子!猴崽子就猴崽子吧,还是个哑巴娃,一场朋友我都不好意思说你!”
当时,达夷都快三岁了,还不会说话,而言希,两岁的时候都会满大街地“叔叔帅帅阿姨美美”地骗糖吃了,三岁的时候飙高音基本接近高音家水准,虽然没一句在调上,但是,这已经深深刺痛了老辛那颗孱弱的老心脏,天天抱着辛达夷痛骂言氏祖孙,辛达夷听得津津有味,终于,三岁零三个月又零三天开了尊口,第一句话,张口就是
“言希,你奶奶个熊!”
一句话逗得全院老老少少笑了几个月,言希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