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还两个绿得发幽的碧玉扳指。
挑高着下巴,目不斜视进来,看也不看灵芝一眼,自顾自走到北面太师椅上坐下。
一身绿看得灵芝掩嘴想笑,这可不是一只油亮亮的大蚂蚱么。
当下便笑着起身,恭恭敬敬行了礼:“母亲安好!”
前世她被封为灵心郡主入宫前,宫中曾派来两个教养嬷嬷教导她各种礼仪,坐、行、姿、语、神无一不受过调教,因而如今虽十岁,那已养成习惯的仪容姿态却分外端正大气。
丫环这才上了茶。
应氏见她身着月白半旧薄衫,头上只插了把铜簪,寒酸模样让她心头微微爽快。
又见她举手投足落落大方,带着几分骨子里的贵气,言语间又毕恭毕敬,又浮上来一层无名火。
不知哪里来的野丫头,却占着安家嫡女的位置,休想分了毓芝一分好处去!
想到此,没好气道:“不在晚庭好好呆着,跑来这里做什么?”
灵芝不待她吩咐,便自己在西墙太师椅上坐下,似聊家常般:“母亲忙于家务,怕是忘了,晚庭至今还未供炭,也未烧上地笼。”
应氏心头窝火,一大早,这是给自己找茬来了。
“你知道母亲忙,还拿这些事情来烦我?年纪轻轻,火力旺盛,冻个一日两日又如何?再说,这还没下雪呢,就嚷嚷冷了?”应氏捻着木叶纹建盏茶盅盖,小心翼翼将浮在红亮茶汤上的碎沫荡开,
灵芝面色平静,还带微笑:“蕙若阁可是半个月前就供炭了。”
应氏刚画好的两道眉簇成八字,酸着声音道:“长幼有序,不要凡事都想着和你大姐比。再说,毓姐儿身体弱,我看你气色倒是好得很,还能北院南院到处窜呢。”
灵芝依旧不气不恼,小小背脊端正挺拔,不像是被训话,倒像是受赏一般,言语间却字字针锋相对:“母亲怕是看错了,灵芝日日都觉得冷,被单衣薄,若再冻下去,恐怕只好求父亲去寻医问药了。”
应氏一早看出灵芝不对头,可这么句句顶着自己,半句不肯服输的模样,可真是让她捉摸不透。
心中对她又是厌恶又是憎恨,这丫头什么时候长成了这般刁钻无礼的性子!还敢搬出安二老爷来压人!
想到此,一声冷笑:“既如此,你就回晚庭好好养病去吧!”
这是下了软禁之令!
灵芝假装不懂,一欠身:“灵芝不敢只想着自己,还是要日日来给母亲请安的。”
“你!”应氏被她堵得心口发慌,抓着茶盏的手微微打颤,这家伙,软硬不吃!
正想着要怎么打磨她。
花容进来在耳边轻声道:“太太,出发的时辰要到了。大小姐已经在房中侯着了。”
应氏被灵芝缠得心浮气躁,一时又不知如何打发她,只想眼不见为净,遂冷哼一声道:“你的孝心我受不起,要炭要火还是要饭,自个儿找婆子去,别来烦我!”
说完起身,扔下灵芝,匆匆去了。
灵芝好整以暇地端起案上茶盏,茶汤红润亮泽,茶气醇香甘爽,是上好的古树龙珠。
轻抿一口,甘醇入脾,香后回甜,温热适中,刚刚好。
“姑娘,咱们真要自个儿去找婆子要炭吗?”小令略忐忑道。
“当然,这可是母亲的吩咐。”灵芝说着,嘴角露出一丝不着痕迹的轻笑。
四辆盖着宝蓝绣米珠垂帷的梨木清油马车,载着安大太太与安二太太、毓芝并一众仆妇,缓缓驶出了南城琉璃井胡同。
毓芝自然听说了一大早灵芝上琅玉院要炭的事情,愤愤道:“娘,你说她是不是真穷疯了?跟要饭的一般不要脸,昨儿个要冬衣,今儿个要银炭,明儿还指不定要什么呢?”
应氏脱口而出:“能要什么,还能把她的东西都要回去不成?”
毓芝奇道:“什么东西?她有什么东西?”
应氏忙道:“就是说她的月例银子吃穿用度什么的。”
她怕毓芝再缠问下去,挥挥手,装作厌烦的样子道:“算了算了,不说那个灾星了,只要她别来烦我,该给的给她又怎样,反正安家将来是你跟敄哥儿的。”
灵芝带着小令,从偏厅出来,只见前院中已空落无人,秋阳明而无力,懒懒伏在蝎子尾檐头,葡萄架子上还挂着几颗晚熟的紫玉珠子,晃晃悠悠,在深秋的飒风里打着转。
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抄手游廊雕花方柱后,手指塞在嘴里,吧唧吧唧吮着,眼巴巴望着那几颗紫得发红的葡萄。
“攸哥儿?”灵芝试探着喊了一声。
那小娃挪着短腿,往前走了两步,又有些害怕地看着灵芝。
灵芝指指葡萄:“想吃吗?”
安攸头点得似小鸡啄米。
灵芝心头一酸,想到应氏的性子,这个孩子,怕是又一个安灵芝,吃不饱穿不暖。
遂偏头招呼他到跟前来:“姐姐摘给你?”
安攸一双眼睛渴望地看着她,又有些害怕,不敢再往前。
灵芝直接踏上石凳石桌,将能够着的几粒葡萄统统摘下来。
小令唬得直跳:“姑娘,小心!”
灵芝暗笑,这便是中原女子与西疆女子的差别,西疆女子别说踩高爬架摘葡萄,骑马射箭、猎兽杀狼,个个英姿飒爽。
若是无迹哥哥还在,她定要跟他学武,再不做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娇花。
她将一捧葡萄递到安攸跟前:“拿着。”
安攸抿着唇,看了看灵芝,又看了看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