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尽管他很不喜欢凶狠自私的辛夷,然而此时此刻,他只觉得春天来临,千骨百骸都舒舒服服的舒展开来,被针刺中的面部肌肉早已麻痹,连堆起一个笑都苦难。
猛提一口气,好不容易才道出最后俩字:“谢谢。”
低不可闻。
针上有毒,拥有操兽能力的梨溶,早将马蜂毒涂在尾稍,麻痹神经,摧残中枢。向来容易情绪冲动的辛夷陷入被欺骗的愤怒中,她一再大声的逼问钱进来,以至于最后只看见他嘴巴动了动,却未曾听清说的是什么。
辛夷一愣,狠狠的将令牌砸到钱进来身上,咆哮道:“你跟我说说?去哪儿捡?我也捡一块啊,这辈子就不愁了!”
少年在地面上蜷缩不动,已失去意识。
辛夷冲上前踹了一脚。
装死?
骗子!都是骗子!
是说为何根本不识,还相护相救,倘若是出于好心,是贪爱钱财,更甚是因为阿燃许诺的好处,她都能够接受!即便是相识十年,看着自己长大的夫人,一切所做的利己害人的行为,她都暂能以身相处的理解。
但是,黄金通行令的背后,那位西域交易黄金城的城主的所作所为,若非城主出于蛇蝎般挑拨离间的心肠,她何必沦落到如此下场?拥有那么多肮脏下作的过往!
她本就只是一名小小的郡主,没有父母亲属的庇佑,她的世界原本就那么一点小,有阿燃,有顾之期,她忧愁的最多的,不过是喜欢上谁,明天吃什么美食,穿什么衣服,去哪儿游玩……她本该如此的,即便随着年龄增长,外面动荡的再大,她只要一闭眼一狠心,装作无知无觉就能浑浑噩噩。
为何,为何那个好色贪婪的城主非要将她的一切生生撕裂?
是,她没有能力抗争,也没有能力报复,她凭己能力,不过是听阿燃的话,嫁予顾之期,然后在这花草萋萋的深宅后院中,如傀儡般按部就班的陪伴。或许,时间一常,她也就忘了,毕竟大家都说嘛,时间是治愈伤口最好的良药。她的过往,已经死在了灵云寺那壁悬崖,现在的她,宛如新生。
然而,突兀滑出来的这块黄金令牌,就像是一个尖啸的笑话,刺耳刺眼刺心的告诉她,快醒来吧,别睡了,现实还在,逃避不开。
所以她睁开眼了,发现还在噩梦中。
更何况——这还是来自于如影相随,如影随形的噩梦,如影随形的钱进来。
她原来,一直未曾离开!
如何能够不恨?
她真恨透了!
脸上的泪水被柔软的手背抹去,一支镶金嵌玉镂空珐琅纹指甲勾起自己下巴,仰头对看见夫人十年风华依旧的脸上,漆黑长睫下,那双眸深得像井,投块大石头下去都不会发出半点水声。她张开浅红的唇,肤色雪白,美得令人心惊。
“你吃够教训了吗?”
一句话,像根针刺入脑子,辛夷抱住双肩,慢慢蜷缩起来,感受着自己的肚子,那里是瘪的,空的,仿佛鼻端还能嗅见血的腥气。夫人便笑了,指尖一勾回,在辛夷下巴上留下道血痕。
她为何要重回故地,为何不在半途一走了之一了百了,因为都是不可能的,她逃不掉,庙堂之上有阿燃,江湖之下归顾之期,天下之大,竟无一处可安身立命——倘若阿燃顾念旧情,倘若阿燃顾念旧情,不把自己往火坑里推,或许求得京师一片遮风挡雨处的,可他没有。若是没了婚契,两边死无对证,可以满足遮风避雨的愿望吗?
不可预知。
为何不直接死在灵云寺呢?为何面对高刃千丈的悬崖峭壁,会害怕得腿肚子直抽筋?为何会那么胆小害怕,被钱进来唤住别跳时,那一刻真觉得他是这世界上最后的好人了。
救命恩人,走过风雨,走过宿夜,走过病痛,其实不是没怀疑过没其它目的,她只是……不忍心打破心底微弱的渴求。
早知一开始,就不同行。是的,她真后悔,为了避免背叛,早该避免了一切开始。
只可惜已经晚了。
夫人转身拂袖:“梨溶,救醒这孩子,别逼迫他,像这么笨的人,确实不大可能被淳于清欢利用的。”
“夫人说了,是看在王爷的面子上,赠你一次恩赐。”
梨溶唤来殷嬷嬷打扫房间,又亲手喂钱进来吃了粒药丸,临行前,还冲辛夷努了努嘴:“你如果把心态放平到如同小猫小狗,一定不会有这么多烦恼了。你知道吗,一个人动不动生气咆哮的样子真的很难看。你别总摆出张惨兮兮的脸,比你惨的人,单就这顾府,都多了去了。”
人走后,一地树影浮动,辛夷走出屋子,落在树影里的脚也似漂漂浮浮,风吹起花瓣卷到脚尖,又散去,聚拢到门口宛如绞了层花边。杏花纷扰,没日没夜。南方是暖和得多,然而这块低温比别的地方还要高,从未有冬日感觉,莫非天公也欺软怕硬,见有贵人来住故意人杰地灵。辛夷指尖透凉,乖乖顺顺收捡拾掇,这派本该仆人做的事落在初处转醒的钱进来眼里,惊撼得无以复加。
一伤未平,一伤又起。
那段时间钱进来住下养伤,发现后院除了偶尔进来打扫卫生的聋哑奴,还有位长期居住的老奴,辛夷唤她作殷嬷嬷,殷嬷嬷面容严肃,不苟言笑。衣服干净,头发平整。发际线微高,传言这种长相的人更聪颖。那段日子,基本上都是殷嬷嬷在照顾钱进来。药汁微甜,有安眠功效,喝过药,拉过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