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意真诚,大眼儿中盈盈之光甚是动人。
淮西王居高临下,望进那双盈盈动人的眼睛中,以往对她所做过的事,甚或怒过恨过,此刻都化作一种浸骨的柔情,于心内叹,“真至柔至善也,吾得此女相伴,不枉此生。”口中道,“正因你低微,孤才更要许以封号,此护你之举,位份之事已定,莫再提了。”语气是难得的柔和,灵眉却自不懂,低低应是。淮西王将她抱上膝头,将小脸儿贴在自己肩颈处,柔声道,“灵灵是本王的女人,怎会命薄?日后也莫再提了。”那小娇儿面上一红,无有了言语。
流金阁里,一灯如豆。吴樾儿一身红袍,束帛将腰肢勒的细细的,她案上摆了一面剔透的水晶镜,镜里的人蛾眉俏目,鲜艳可人,身后脚步声响动,转头一看,是乳母宋氏,她一下子禁不住,红了眼眶,“嬷嬷——”
在宋氏眼里,樾儿一向骄傲,何曾这般脆弱过,心疼不已,吴樾儿看到她脸上又疼又怜的神色,甚为自己流露出来的脆弱恼火,素手一挥,那面剔透的水晶镜便跌到地上,碎成片片,宋氏一诧,不料她怒气来的如此之速,劝道,“莫失了分寸体面,您是王府少史。”
一句话戳到痛处,吴樾儿拍案,俏眼圆睁,“谁稀罕这个少史!”宋氏方想起那位也要封做少史,听她又恨道,“他那样看中那贱人,忒也可恨!”又叹,“连贵嬷嬷都骂了,哪里还……顾及我?”转瞬即哭的肝肠寸断。
宋氏忙上前抚慰,唤丫鬟与她擦泪洁面,劝道,“谁说哥儿不疼你?前些日子你把她的丫头都治的死了,还被韩匹夫闹到圣上那里去,王爷可曾重责你什么?”
吴樾儿一想却是,渐停下呜咽,只还嘴硬,“他撵走了豆蔻!”宋氏笑道,“不过是一个丫头,值甚么!若是别人这样犯错,依他的性子,不定连位份都夺了!”她越说,吴樾儿越平静了些,宋氏趁机又劝,“小姐一向顺遂,虽幼年失怙,老王爷、王妃娘娘却都将你手心里疼着,行事更当有大家风范才是。她算什么?男人的玩意子罢了,你岂能自降身份,动辄与她捻酸争抢?”
吴樾儿不服,“王爷封了她少史,”说着眼眶又红。宋氏作不喜状,“咄,掩人耳目,谁不知道她身后那点事。她便是少史、长史,这一辈子,也高贵不起!”又喁喁劝说许久,哄她睡了。
一时宋嬷嬷出来,麝香恭维道,“还是嬷嬷有办法,开慰得娘娘。”宋氏却面一严,“明日即备厚礼,悄悄儿递去给贵管事。”麝香一想,明白了,宋氏又道,“你们是少史的贴身大侍,她的脸就是你们的身价性命。少史年轻任性,你们不能一味唯唯,须当得内外之事,且惊醒了!”
忽忽数日,风平浪静,这一日灵眉正房内抚琴,忽听人道,王弟回来了,正有些怔忪,一个清清的声音已从门外传来,“鹤来来见嫂嫂,嫂嫂可在?”她忙收拾下榻,展眼一琴已将鹤来引入,“小姐,三公子来见您。”灵眉正正神,“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各自打量。只见那贺鹤来一袭白衣,前幅上绣着一只仙鹤,长发披肩,眉目含笑,左手执一银笛,十分飘逸潇洒。问道,“你这是从哪儿来?”
鹤来道,“与金刚寺的和尚论经去了。”
灵眉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一会儿抬眼,那只鹤正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她也不知他又在怀甚么鬼胎,沉下面来,“王弟若是无事,便回吧。”
鹤来又看她良久,似是疑惑,又似是不满,叹道,“当初看你,是懦弱不经事的,料你若被命运翻弄,必当悲惨,或香消玉殒也不一定。怎奈卿卿竟是无心无肺无记性,可怜,可怜!”
叶灵眉闻之大怒,咄的起身,“我再不堪,轮得到你来评说?若不是你……”终是红了眼眶,仍勉强着哽咽道,“我死了,谁人为我哭?难道只为你的龌龊心肠!”
鹤来也随之起身,笑道,“嫂嫂何故这般生气?小鹤怎舍得你去死,我不过是看着你,总念起另一人罢了……”言忽至此,语意之萧索,令人动容。
灵眉终究是心善,见他这般,便不忍过责,勉强道,“你是痴心的,我却不是,俗人罢了。”
鹤来闻此大笑,“好,只一个痴字,卿真乃小鹤之知己,我当拜之。”说罢一揖,灵眉却不受,缓缓行至屏风内,半晌儿里间才传出低低的语音,“你也不必拜我,从此莫要再害我,便感激不尽了。”
鹤来直起身,目光闪动,“说到害你,眉儿你,就真不念我那周兄如今之短长么?”
平江府,静园。
一个青衣皂帽的老仆匆匆走进书房,推门见主家在内,未及对方抬头,便忍不住怨声道,“二爷,那个胡四,又使人去铺内账房支取。”
那正自审核账簿的主家,却是周奉,头也不抬,“给他。”
老仆是周成,失声道,“五千两啊,这一月不到,前后已使人来支了三万两白银,加上这次,已要将这一月盈利罄空了!”
周奉闻声不语数秒,问道,“除却他官中应得的红利,这一月我们还剩余多少?”
周成早有准备,忙据实禀报,“这一月粗粗算来,刨去成本、花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