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好,我坐,你也坐。”冯四海拉了把凳子坐在了茶几外侧,好让拿被子过来的华妙冰坐在自己女儿身边。
华妙冰走过来,把手里的薄被轻轻展开,盖在女儿身上,说:“如玉她之前生孩子时,说是天生体质不大好,容易流产。你自己也要小心点。”
“你呢?”沈佳音问。
听到她会主动问起她的问题,华妙冰是一愣之后,心情激动,努力按住声音里的情绪说:“我生你是第二胎,还好,顺产。生你姐姐的时候,是难产,破腹产。可能头胎比较难生。”
沈佳音端起水杯一口一口慢慢地喝。
冯家三口人,本想她会接下来问问题,她却是像突然关闭了系统一样,闭紧了嘴巴,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
好不容易打开的僵局,一下子气氛又凝结了,而且越结越冰,像是坚硬的固体一样没法撬开。
冯四海脸上显现出迷惑。因为他以前道听途说,听到的,全是赞美沈佳音的一面。当然,不是说沈佳音来到他们家表现出哪里不好了。主要是,没有想到沈佳音会是沉闷到这个地步。和庄如玉一点都不像。
这点,华妙冰本人更有体会。之前,和大女儿庄如玉相认回来后,母女亲情的发展几乎毫无阻力。可能庄如玉经常出席各种众大场合,面对各种各样的人物,本身接人待物,很有经验,不会拘谨,是出得了厅堂的大家闺秀。相较而言,沈佳音就像个深居闺中的小家碧玉,不善言语,不喜欢见人。
似乎,坐在她身边的人都能感觉到这点。她似乎更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呆在一个房间里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冯永卓由于在单位是同事关系,算是与沈佳音接触的比较多的了,对疑惑担忧的父母摇了摇头,说:“我想她该是累了,让她到房里躺会儿。”
这个建议马上获得华妙冰和冯四海的欢迎,不,这几乎是他们夫妇俩一个最好的台阶可以下。因为他们发现,完全不知道和沈佳音该如何沟通。沈佳音选择闭嘴的时候,好像是用锤头都撬不开。
扶了沈佳音进房里,华妙冰连问她满意不满意他们亲手整理的房间都不敢,等沈佳音脱了鞋子上床,华妙冰像逃亡似地退了下来。
冯四海在门口接应她,瞧她满头大汗,道:“你紧张什么?我看她对你态度挺好的。”
“我,我不知道。”华妙冰扶着额头的汗,又反问回冯四海,“你瞧,你不也是一头大汗?”还好意思说我流汗。
“我这是,不知道怎么找话和她说。”冯四海急得拍打自己大腿,看向儿子,“永卓,你和她相处的时间比我们长,她是什么性子你应该了解?”
“她,她刚到我们单位时,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冯永卓比较沉着以对,“一开始,我问她话,她能正面回答一句就很不错了。我原先都以为她是个哑巴。”
“气质文静,是像你。”冯四海看着华妙冰,“可是,你好像说话挺大胆的,从没有畏惧过人吧。”
华妙冰皱了下嘴角:“谁说我不怕人?你看我,不就挺怕她的。”
“不说你怕,我都怕。”冯四海擦着汗,又对儿子说,“我和你妈去厨房弄点汤,你在这里看着,或许她有什么需要。”
冯永卓欣然应好。
冯四海和华妙冰向前走了两步,想想,心里头还是不踏实,有种不甘心,回头又问冯永卓:“她不和你开口说话,你怎么办?”
“我,我就一个人使劲儿动嘴皮子。”冯永卓自述可悲。
“有人能让她开口吗?”
“当然有。”冯永卓感到这个问题父母简直是白问,“她家里人,她奶奶啊。”
沈奶奶不能做参考。据华妙冰了解,沈奶奶是个对孩子严厉的,能凶的。她对女儿都有愧在心,怎么可能对女儿凶。
“除了她奶奶呢?”
“那就是她老公了。她进单位后,都是姚科在负责她。”冯永卓说到这,心里偷偷叹口气,可就是近来,据闻姚爷对沈佳音都没有办法。
华妙冰两口子瞧出了点端倪,走回到儿子身边问:“我见刚姚科送她过来时,好像有些情绪,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现在回想起来,姚爷主动提出把沈佳音送到他们这里来,与姚爷一开始的主张完全截然相反,早该引起他们怀疑了。
对于沈佳音和姚爷究竟是怎么了,冯永卓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因为是连姚爷自己都说不出问题的问题。只好如数把自己听说的,都告诉给华妙冰他们听。
冯四海听完,望向华妙冰:“这?或许你和她聊聊,你们都是女人,你生过孩子,你又是她妈,该给她点意见。”
知道女儿出了问题,华妙冰当仁不让,没有时间不会顾及其它了,敲了房间的门,重新进了女儿的房间。
沈佳音躺在床上,没有睡着,睁着眼看着窗户。这里是她妈妈的家,但不是她的家,这点感觉她很清楚。在陌生人的地方,陌生人的家里睡,要马上睡着岂会是容易。
黑暗里,华妙冰走过来,在她床边轻轻拉了张椅子坐时,她的耳朵听的很清晰。
华妙冰在黑暗里,不知有没有对着她看,开始了表白:“佳音,我不知道你心里头怨不怨我。虽然你老公和我说过,你自己说你没有怨过。但是我想,肯定有些事儿,我不和你坦白,你永远都不了解,是的吧。”
沈佳音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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