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知意在纪知年的凝视中,有模有样的学着萧烨的动作,话语。
待两人离开,陆珩重新坐回纪知年身边,为他的茶杯添了些新水:“纪先生有话就直说,不必与我客气。”
纪知年沉吟片刻,说道:“六公子觉得知意如何?”
陆珩中规中矩的说了纪知意的几个特点,比如单纯,比如知恩图报,再比如武功出众。他说的几个特点,既是纪知意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
他的心x_ing和武功,跟在心正的人身边还好,至少不会为祸一方。若跟在心术不正的人身边,少不得会给这混乱的世道再添几分血色。
陆珩的未尽之意,纪知年自然十分清楚,也有着这层考量,他为纪知意找退路的心思就急切了许多。纪知意本x_ing不坏,他不想看他在懵懂中受人利用,做出错事。
纪知年叹息道:“实不相瞒,我是想让知意跟着六公子,也不必公子专门派人护他,只要有他一口饭吃,不被居心叵测的人利用就好。”
陆珩问道:“先生以为,什么是正,什么是邪?”
纪知年抬头看着陆珩,目光幽深:“在乱世之中,哪里有绝对的正和邪?都不过是各为其主而已,所谓的正邪都是对胜败的书写,胜者为王是为正,败者为寇是为邪。我欲将知意托付给六公子,便是希望你能带他走上正途。”
他大概是没有机会看到天下太平了,他希望知意能帮他多看几眼。相信以知意的脾x_ing,他会经常到他坟前与他说他眼中的太平盛世,那他也就知道了。
陆珩道:“纪先生该是能猜到我的打算的,自来黄沙埋白骨,血染山河不归路,知意跟着我,未必有在先生身边安全。况且,知意武功极好,能保护先生在这晋都免受侵害。”
纪知年唇边浮现出些许笑意,说道:“边关的真刀实剑能避,晋都的波云诡谲难逃。再者,我大约也没两年可活了,就算我能在活着的时候护着知意,我死了之后呢?在我认识的人当中,没有人能比六公子更让我放心托付知意了。更何况,我还有未尽心愿,我这双手生来就是搅弄风雨的,若不实实在在闹上几回,我怕是死也不能瞑目。”
陆珩静默须臾,忽而双手端起茶杯,以茶代酒的敬纪知年:“陆珩保证,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绝不会饿着知意。”
纪知年回礼:“那在下先谢过六公子了。”
接下来的时间,陆珩和纪知年又说起了晋国的事情,多是对晋国处境的分析。
陆珩没有问纪知年有什么办法来改变晋国内忧外患的局面,纪知年也没有问陆珩何时启程前往西陵关,两人相识相处的时间不算长,默契倒是挺足的。
陆珩和纪知年的谈话是被纪知意打断的,他一手拎着狼牙大木奉,一手捂着肚子,神色委屈的闯进堂屋,眼巴巴的望着陆非。
纪知年见状,无语道:“你倒是乖觉,知这府中做主的是六公子,便直接讨好六公子去了。”
纪知年挠着后脑勺傻笑:“漂亮公子,知意饿了,该吃饭了。”
陆珩与纪知年对视一眼,站了起来,笑着颔首:“那我们走吧。”
纪知意立刻欢呼起来,乐颠颠的跑到纪知年跟前,在他身前蹲下,想要背着他出门。
纪知年看着蹲在面前的厚实的脊背,眼眶微微泛红,他没有像往常那般坚持要自己行走,他俯身攀上纪知意的背,情绪不明的说了声‘好’。
纪知意狐疑的歪着头,他不能理解大哥的情绪,只觉得听着大哥的声音,心里也酸酸的,像是吃到了他不喜欢的东西。
陆珩率先走了出去,把更多的相处时间留给纪知年兄弟二人。
隐约中,他听到纪知年小声交代:“以后,你的武器要随身带着,知道吗?”
“若是大哥不在你身边,除了六公子,你谁也不要相信。”
“你太贪吃,有的东西是有毒的,不能随便吃的。”
“……”
纪知年所说的每一个字都饱含着他对纪知意的关心,都蕴含着深厚的兄弟情义。
萧烨站在走廊下,举目望着走远的陆珩,听着纪知年对纪知意的叮嘱,也不知怎么的,他竟也觉得心底很是压抑。
分明就舍不得,就不放心,为什么还要说出像是离别的话来?
他还来不及想问题的答案,还没走出多远的纪知意就转过身来,大声说道:“大哥的学生,你不饿吗?不饿的话,我们待会儿就不等你啦。”
萧烨连忙跟了上去,走在纪知年兄弟身旁,欲言又止的看着纪知年。他很想问纪知年,问他是否准备送走纪知意,原因呢?
他最终还是没有找到机会问纪知年他关心的问题,因为在晚饭结束后,纪知年就被纪知意背回了客院。
心中有疑惑,在和陆珩回程的途中,萧烨几乎没有开口说话。
萧烨不说话,陆珩似乎也没有什么想说的,两人相互沉默着往回走。
直到回到各自的屋子,两人也没有说话。
在将军府的这两日,是萧烨活了将近二十年里最为轻松的两日,他不用故意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懦弱无能的质子,不用担心会在什么时候露出马脚而丢了x_ing命,不用担心明天会受到哪些人的欺辱而不能反抗,也不用担心会有人对他欲除之而后快。
按理说,这两日应该是他最能安睡的日子,但实际情形正相反。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脑海里有很多要思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