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扬寻思时,冯宛没有回答,她只是低着头,安静地任由卫子扬打量着。
她就是要让眼前的男子以为,自己还有留手,此刻拿出的是兵书,也许下一次,她拿出的是治国之策。
她什么都没有,没有出色的祖宗,没有背景,没有可靠的父兄。这乱世纷纷,她一个弱女子四顾无亲。她想,如果要得到别人的看重,她必须要让人以为,她是有所凭仗的,她是有用的。
这种有用也许只是对方的猜测,可在兵凶战危时,至少可以让人不轻易的牺牲她,把她当成弃子。
见卫子扬盯着自己沉思不已,冯宛福了福,清声道:“主公,妾告退了。”说罢,她转身就走。
刚刚走出两步,卫子扬唤道:“且慢。”
他走到她身后,盯着她悄立风中,婉约娉婷的身影,和后颈的那一抹白腻,他突然的,朝她深深一揖。
冯宛没有回头。
她轻步向前走去,直到她走出良久,她的身后,卫子扬还是一揖不起。
冯宛走出院落,跨上马车,吩咐道:“回去吧。”
“是。”
坐在马车中,冯宛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她闭上眼睛,靠着塌,暗暗地记忆起周氏兵法上所写的内容来。
她上一世也称聪慧,可没有接触过军事,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方面的才能。想来,在这样的乱世,多懂一些总是没错的。
马车走在街道上,几乎是每过二刻钟,便有一队贵介子弟横冲直撞而来。不管是冯宛还是路边的摊贩,都急急地避开,缩在角落,等着他们过去。有避之不及的外地人,总是一撞之下身子飞出老远,或遍体伤痕,或连吐鲜血,眼见活不成了。
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幕,都是一脸麻木。似乎这种现象,他们见过太多太多次了。
冯宛也是一脸麻木,因为这种现象,她也习以为常了。她听人说过,晋地不是这样的,晋人的贵族虽然高不可攀,可他们谈吐儒雅,行事fēng_liú,最重要的是,他们在乎名声,在乎士林的清议。所以他们在庶民面前,总是显得彬彬有礼。而那些庶民,生活都是富足的,他们有吃不完的大米饭,他们经常穿上漂亮的裳服,手牵手拦住那些名士和美男的车驾,要求他们停下来让自己好好欣赏欣赏。
可真是让人向往的地方啊。冯宛望着南方,目光明亮地想道:我这有生之年,要是能到建康看看,便是死也不枉了。
就是冯宛胡思乱想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同时,一个声音传来,“里面的人可是冯氏宛娘?”
是五殿下身边的一个幕僚的声音。
冯宛连忙掀开车帘,敛襟一福,道:“是。”
“你这妇人特也多礼。”那幕僚一笑,朝着马车里面瞅了几眼,问道:“你夫主呢?”
“妾身夫主还在家中。”
“哦?”那幕僚道:“怎地来了都城也不去见过五殿下?”赵府的驭夫连忙应道:“我家郎主去求见过了。”
那幕僚冷冷地瞪了驭夫一眼,哧笑道:“夫人治家无方啊。”顿了顿,他一挥袖,“叫你夫主懂事些!”
“是。”
冯宛凛然应是,等到那幕僚离开,她才让驭夫驱车回返。
一边走,驭夫一边嘀咕道:“夫人,郎主明明求见过五殿下的,是他不见。现在又说这话,好似我家郎主不懂礼数一样。”
他家郎主当然不懂礼数!诸位殿下都长大了,彼此明争暗斗的时侯,他又是求见四殿下,又是想交好五殿下,这么立场不稳,哪个做主子的人会喜欢?
这些道理说是简单,可在无法接触到前人的知识传承和智慧的普通人面前,他们往往要花费巨大的代价,才懂得这种看似人人都应该知道的东西。
更何况,赵俊是胡人出身,光论接受的知识,他比出自书香门第的冯宛远远不如。
不过冯宛可不打算提醒赵俊。她忖道:听这口气,五殿下还是想用赵俊的,难不成,是卫子扬说了什么话?
在马车静静行驶时,突然的,左侧的街道正中,传来一阵鼓乐声。
咚咚的鼓乐声,伴随着欢笑喧嚣,煞是热闹。
冯宛朝那方向看去时,驭夫也叫道:“夫人,那边很热闹呢。”言外之意,是想去看看。
他叫了一遍后,见冯宛不吭声,便回头看来。他对上的,是蹙着眉,正在寻思着的冯宛。
驭夫摇了摇头,手中长鞭一甩,老老实实地向赵府中赶回。
就在这时,冯宛的声音传来,“去看看。”她目光奇异,脸色有点冷,声音低而沉,“是她!果然是同时来的都城……也罢,且看看开始风光的她。”
第二十五章 路窄
马车向那热闹的街道驶去。
这条街道平素便是人多,可这一刻,真成了人山人海。众人挤在街道两侧,朝着街道中指指点点。来往的马车都侯在一旁,静等街道中的那一队人穿过。
街道中缓缓行驶的,是一色的漆成金色的马车。这些马车无顶无壁,平直的木板上,稳稳地坐着一个个衣着精致华贵,颜色各异,相貌美丽的少女。
在少女们的两侧,是两队全副盔甲的军士,他们手持长戟,一边吆喝一边对着美人们指指点点,一点也不庄重。
众路人也在对着美人们评头品足,冯宛身边的那个大胖子便流着口水色迷迷地说道:“那些皇子凤孙,可真是好福气,这么多美人儿乐颠颠地跑到都城来,任他们挑选。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