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好言好语请了他们来金陵,现下把他们安置在了我家一处空着的宅子里。”
“这……”宣惠脑中霎时间涌起无数个问题,凭梁瓒与端敏的姐弟之情,梁瓒对曹家怎么可能不记恨,又怎么好言好语邀请来金陵?若是真心好意待客,为何方才梁瓒又如此生气?曹家也算是自家的姻亲,既然请了过来,为何不来东园,却去了裴家一处空宅子里?
宣惠抬眼去看裴敏中,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悲悯与无奈。宣惠陡然间抓紧了裴敏中的衣袖,声音颤抖地问道:“三哥,三哥他……他不会下得了那个狠心吧?”
还未等裴敏中答话,梁瓒已经气冲冲地从内宅出来了,衣裳未换,也未梳洗,只是手中多了一柄长剑。
宣惠失声叫道:“三哥,不可!”
梁瓒看了她一眼,凄然地问道:“宣惠,你可还记得长姐?”
“……自然记得。”
梁瓒赤着眼睛说道:“当初我没本事,不能阻拦长姐嫁给那个畜生,你可知日日夜夜我的心都要被悔意噬掉了!可恨我愚笨,那时只知长姐嫁给他会辛劳,若是早知是今天这样,我就该拼着性命先去把曹名扬那个狗贼杀了!”
“事到如今,自然是说什么都晚了。可若要我就此放过他们,你叫我如何咽的下这口气!叫长姐的在天之灵如何安稳!”
宣惠哭道:“可三哥你也该知道,若长姐在天有灵,又怎会愿意叫你为了她而手上沾了血!长姐惟愿你过得好,仅此而已,你该知道的!”
梁瓒的右手紧紧地抓着剑鞘,五指骨节都已发白。他上前一步,拿衣袖给宣惠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一字一句地说道:“天道轮回,长姐如此善良之人不该死得这样冤屈!既然老天不愿意收了曹名扬,那我就去替老天为长姐做主!”
说完,他便大跨步地走了出去,身后的一众护卫哗啦啦地跟了上去。
薛元翰也叹了口气,用眼神询问裴敏中。
裴敏中道:“你是快要娶亲的人了,就别去触这个霉头了。毕竟是我家的宅子,我过去瞧瞧,不叫出了岔子就是。”
他走上前,握了握宣惠的手,安慰道:“莫哭了,王爷宽仁,可也不等于就该对所有人这样……”
宣惠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哭梁瓒要用如此惨烈的方式来给端敏报仇么?哭自己与梁瓒的无能为力,只能在端敏死后为她主持迟来的正义么?
她长长地呼了口气,鼻子齉齉地说道:“那你去吧……别叫三哥出了危险……”
裴敏中点点头,出了大门,翻身上马。天阴沉下来,起了风,把他的披风吹得飞扬起来。
宣惠抬头看天,才发现,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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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血影
一夜雨声阵阵,平乐堂和致爽斋两处的灯都到三更天才熄。
梁瓒此时正站在裴家空宅外院的正堂内,面色平静地看着外面暴雨如注。屋里各处点着通宵大烛,但都已经烧得泪痕斑斑。地上撂着那柄他从东园拿来的长剑,在烛光的映照下隐隐有血光闪现。
与真刀真枪上过战场的裴敏中不同,梁瓒平生从未杀过人。虽然他长在刀光剑影的后宫中,可后宫惯是杀人不见血的。
梁瓒想起小时候在深宫之中,每个老太监老嬷嬷都能说上几个吓人的故事。哪个宫的娘娘难产了,上吊了,哪个宫人被打死了,投井了,一个个都讲得活灵活现。
那些屈死鬼无处倾诉的冤屈都被憋在那块四四方方的天地里,比如母妃,比如长姐。
梁瓒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无声地流了下来。他没有伸手去擦,任凭眼泪如窗外的雨水一般肆意。
曹名扬临死前终于撕掉了他脸上假惺惺的伪装,怒吼着大骂先帝:“有哪个走科举的读书人愿意尚公主的?我家门第不高、无甚资财,可我总还有骨气!凭什么你们皇家人说怎样便怎样?”
“娶了你姐姐,世人看我便如我占了多大便宜一般,可谁人知道同僚背后如何耻笑我?自来公主与勋贵就是好姻缘,凭什么到了先帝这里就要突发奇想,将公主嫁给读书人?我做了什么缺德事便要受这样的羞辱?”
梁瓒这才知道这桩婚事错得有多离谱,男不想娶,女不愿嫁,可为何就这样被生生拧在了一起?
他一脚将曹名扬踹翻在地,用剑尖抵着他的喉咙,一字一顿地说道:“自大周立国以来,从未有一位公主下降后与公婆同住。我父皇不仅专门下旨叫你一家搬入公主府,还特意叮嘱长姐好生侍奉公婆。”
“长姐自嫁给你后,可有不敬过尊长?可有故意托大拿乔?我听说,长姐有孕后还对你父母照常行礼不误,你可知道见公主如见君上,是你父母该给她行礼!她嫁过去不到半年,就忧心子嗣,你家又不是单传,她何至于此?究竟是谁给了她脸色,叫她贵为公主还要如此焦急?”
烛影摇曳,梁瓒看不清曹名扬的脸色,只见他沉默了片刻,才有气无力地说道:“无论怎样,大周亡了之后,她再怎么做也都是错,谁叫她是大周的公主!我不可能为了她搭上全家人的性命!刘广胜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你叫我留着这个丧门星做什么?”
梁瓒怒极,一脚狠狠地踩在曹名扬的前胸,痛得他上半身立时弹起,咳嗽连连。
“死前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王爷,你是个好人,必不会造太多杀孽。罪责都是我一个人的,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