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卖长江小鱼干的,花上四十文,称了半斤。
青苗看了看菜篮子,道:“二少夫人,差不多齐全了,再买一袋子米,打一罐儿油,咱们便可回家。”
林依点头,先带着她去打油。北宋食用油的种类很丰富,猪油、羊油、牛油,乃至狗油都有;还有前朝所没有的植物油,河东大麻油,陕西杏仁、红蓝花子、蔓菁子油,山东苍耳子油,还有旁昆子油、乌桕子油,据说沿海还食用鱼油。
能买得起油的,都是手里有两个钱的,因此卖油翁很大方,一一开了坛子,拿勺子舀给林依看,又道:“夫人,最好的油乃是这胡麻油,开坛香喷喷,夫人打一罐儿回去尝尝?”
林依问道:“甚么价钱?”
卖油翁指了指柜台上摆的罐子,道:“大罐三十五文,小罐二十五文。”他大概觉得这价格很便宜,口吻十分自得,但林依将那罐子拿在手里掂了掂,除去瓶罐子自身重量,恐怕连大罐里的油,都不足一斤。
贵是贵,但油不能不吃,北宋穷人可以忍受没有油的饭食,来自千年后的林依却受不了,于是咬咬牙,将那相比之下更合算些的大罐油,买了一罐子。
二人又去买米,据米店店主称,今年年成算不错,米价不高,上等粳米每斗六十文,中等粳米每斗四十五文,下等粳米每斗三十文。
林依到敞开袋子的样品前,依次抓起一把,仔细瞧了瞧,最后决定买上三斗中等粳米。她想着杨氏是东京人,好容易回到家乡,大概是想吃面食的,便又问白面的价钱。店主道:“麦子三十文一斗,白面贵些,须得四十文。”
林依没有石磨,只能买白面,便又数出四十文,买了一斗。她将一百七十五文铜钱递与店主,央道:“我们已经买了好些菜,加上这三斗米,可是搬不动,能否请店里伙计帮着送送?”
店主问过她们住处,道:“倒是不远,给两文路费,与你送去。”
青苗直吐舌,城里果然不比乡下,帮个小忙都要钱。
林依倒觉得与两文辛苦费很合理,便又数了两文出来,递与那小伙计,不料却被店主横插一手,夺去了。
林依在前,小伙计扛着米在中间,青苗殿后,一行三人朝回走,到了巷子口,林依停下,顺路买了锅碗瓢盆等物,那摊主人好,见她拿不下,主动叫自家儿子送,且没要送货钱。
物事送到家,林依想再把赏钱,却无奈她如今自身难保,只得叫青苗取瓢舀水,请那两名伙计喝了。
青苗打发走伙计,再将买的菜蔬与鱼肉搬到她屋里去收拾,林依则回房,取账本记账,今日一共花去五百三十七文,其中今日菜钱二百四十二文,余下二百九十五文置办的柴米油盐等,还很能用上些日子。她算完帐,到杨氏房里去侍候,道:“我才去菜市买了菜,将菜价问了个清楚,咱们若不时常吃肉,仅买菜蔬的话,度日倒也不难。”
杨氏手里握着佛珠,道:“咱们都不是嗜肉的人,吃菜蔬就很好。”她是吃斋念佛的人,自然不怕吃素,张栋却是爱吃肉,闻言就有些不高兴,但他绝不会因饭食问题向儿媳开口,于是道了声“二郎怎地还不回来”,拂袖朝外去了。
杨氏向林依道:“别理你爹,城里不比乡下,想吃肉喂猪,想吃蛋养鸡,这里可是一根针都要花钱哩。”
这话窝心,林依感动,道:“我买了一斗白面,叫青苗中午擀面条,娘可别嫌手艺不好。”
杨氏许久不曾吃过面条子,闻言十分高兴,忙道:“叫流霞去帮忙,她会擀一手好面。”流霞不待她唤,自己听见,就去了。杨氏笑道:“这妮子也是东京人,大概也想面条吃了。”
林依请示道:“娘,咱们能在这里安心住着,不用担心贼惦记,全靠夜里有大少夫人派的家丁巡逻,因此我想晚上请二房一家吃饭,你看如何?”
张栋并未走远,听见这话,忙进来道:“媳妇这主意很好,我也正有此意。”
林依应了,正要去隔壁二房相请,张仲微回来了。他与张栋耳语几句,张栋就赶忙吩咐林依:“媳妇,才刚不是说要请二房吃饭,别等晚上了,就中午罢,你现在便去收拾。”
林依不知出了何事,猜想大概是张仲微报案之行不太顺利,便匆匆到隔壁请了二房一家,再去后面的临时厨房与青苗流霞帮忙。
青苗奇道:“就算他们中午来,咱们先把菜择好便得,这时候做饭,是不是早了点?”
林依猜想张栋是有事情要与张伯临讲,这才匆忙要摆酒,但这话她不便与青苗讲,便扯谎道:“兴许是他们早上未吃点心,饿着了,你到对面小店里去打上一斤老酒,再买一碟子花生米。”
青苗心思单纯,便信了,忙应着去了,流霞则到隔壁邻居家借了盆,开始和面。东京的米与乡下没有不同,仍是需要舂的,林依心道他们也许在东京待不了多久,便不愿去买,而是走回上等房那边,去敲邻居家的门。
门很快便开了,一名十五六岁、丫鬟打扮的女孩儿问道:“夫人找谁?”
林依笑道:“我是你们邻居,姓林,不知你主人家如何称呼?”
丫头笑着回道:“巧了,我们家夫人与你是本家,也姓林,我们老爷姓贾。”
里间有人听到外面动静,高声问道:“春妮,谁人敲门?”
被唤作春妮的丫头回头答道:“夫人,是隔壁邻居林夫人。”
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