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皇后侄女是多么离谱。更荒谬的,是皇上竟然对皇后的懿旨毫不阻拦,并且说:quot;她是皇后,管理后宫是她的权力,即使有不当之处,也只得遵从,不好伤了皇后的颜面。quot;这番话分明是说给自己听的,是在告诉自己——皇后有权裁黜女乐,皇上当然更有权独断独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权力,旁人不可干涉。
以太后的冰雪聪明,当然听得出这番话外之音,言外之意,因此傅胤祖以皇后有疾故奏请帝后分宫,大玉儿明知有诈,也只得允准。她想起自己刚嫁给皇太极的时候,也是少不谙事、不解风情的,姑姑哲哲为此没少数落自己,怨自己不懂得梳妆打扮、宛转承欢。但是慧敏这个侄女,对于妆扮倒是不需要人教的,真正是个中高手,人也很聪明,才学虽然谈不上渊博,但对一个后宫女子来说也就算上乘了。只是『性』格骄纵了些,娇艳有余而柔媚不足,个『性』梗直不懂转寰,处处竖敌。最可恶的,是不知好歹,非但不能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还要给自己处处添堵,一味耍『性』子。不禁对侄女的疼爱之心也渐渐淡了,明知她独守空房的委屈,也只有置之不理了。
如果说洪承畴是皇上送给太后的一个人情的话,那么慧敏就是太后还给皇上的一份大礼。大玉儿与福临这母子俩,就是在这样的你进我退、若即若离、互相较力也互相谦让中,获得了一种不足为外人道的平衡。
☆、第十章沙场何必见硝烟
吴应熊追随父亲入川,一路晓行夜宿,跋山涉水,沿途每每遇到南明散军和反清复明的农民起义军伏击,吴三桂均指挥若定,一路有惊无险。顺治九年二月,吴三桂率部由保宁入成都,与南明大西军白文选部大战于嘉定,白文选溃逃,嘉定遂降;三月三十日,又克佛图关,取重庆;四月,攻取叙州。
吴应熊从前随父征战时尚在年幼,如今在京城过了几年无波无浪的平静日子,再重新回到这戎马生涯中,不免比从前多出许多感慨。眼看着父亲威武豪迈的大将风范,他真不知道是该佩服父亲的智勇双全,战无不胜呢,还是该悲哀他的枪口倒戈,为虎作伥。每一次战役,他都处在焦灼不安中,说不清是希望父亲获胜还是战败。胜,则意味着又有无数大明子民死在父亲的刀剑下;可是败?那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啊,难道要让他为他收尸?
蜀地多山,如今那些川谷沟壑里,到处都充塞着明清两部战士的遗体,死亡的怨恨把天空都染得阴郁了。真正的腥风血雨。吴应熊和士兵们一起冒着雨打扫战场,每一具尸体都令他伤感,只觉得所有的明军和清兵都是他的手足。血迹洇湿了南明将士的征衣,也同样涂抹着大清官兵的盔甲,他们的亡魂充盈在旷野中游『荡』不息,哭泣着寻找合适的归宿。战场不是他们的家乡,战死却是他们的命运,当战士走过死亡,是不是就可以得到永恒的安息?
吴应熊不知道,如果有一天自己战死沙场,是不是也能够得到安息——大抵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便是死了,也是大明的叛臣,是穿着清军的服装、作为满洲的兵勇与明军对敌而死的,死后,他的灵魂将归于汉人还是满人呢?他走在尸体成堆的山谷里,仔细地辨认着每一张失了生气的面孔,那些大多都还是很年轻的生命,在死之前或许是拥有很多表情的,或凶恶或恐惧,或悲伤或无奈,然而此时,他们都变得平静,仿佛熟睡。
虽然都是一些失去了感觉和感情的尸体,吴应熊仍然小心翼翼地搬抬着他们的尸体,仿佛怕把他们的酣梦惊醒——他们的亡魂,在梦中已经回到家了吗?他们的老母亲,可在倚门翘首?他们的妻子儿女,从今失了支撑,漫漫人生,将何以为继?
然后,吴应熊便看见了那一对祖孙,那白发萧萧的老『妇』人,是战士的母亲吗?那身姿婀娜的女子,可是战士的女儿?『奶』『奶』的白发和孙女的衣角一起在风雨中摆『荡』着,她们久久地站在尸体堆中,并不寻找,也不哭泣,她们就只是那样久久地站立着,沉思着。吴应熊很想走近去看清楚那对不同寻常的祖孙,然而她们穿着大明的服饰,是自己的敌对面,他冒然走进,说不定会激怒她们。
渐渐地明清两部的尸体被分别地搬离开来,各自在树林中找到风水宝地,堆放在一起,等待埋葬。清兵在吴三桂的主持下对着战死的同伴酹酒祭奠,吴应熊忽然有一种强烈的愿望,他很想走到那另外一边的丛林去,走去明部祭礼的队伍前,向那些同样死在这场战役中的南明官兵磕头吊唁。
吴三桂走近儿子,将一只手按在他的肩上,沉声说:quot;好男儿马革裹尸,死得其所,不必多愁善感。这还只是序曲,大戏还在后头呢。探子说,大西军统帅南明秦王孙可望派遣李定国、刘文秀两路出师,分别攻打广西、四川,李定国率步骑八万出湖广,由武岗、全州去桂林;刘文秀率步骑六万出川南,由叙州、重庆围成都。到时候,可是一场恶战啊。quot;
吴应熊惊心动魄,只得道:quot;父亲教训得是。quot;又问,quot;儿久闻李定国、刘文秀骁勇善战,每每临阵指挥,如有神助,好像能预知对方战略,总是抢占先机,事半功倍。倒不知与父亲相比如何?quot;
吴三桂笑道:quot;虽然从未交手,不过我听说大西军每到一地,甲仗耀日,旌旗布野,钲鼓之声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