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娘擦了擦眼角的泪,想了想道:“听说卢昭仪十岁就入宫了!”
燕子点点头,冷笑道:“这就是我跟她不一样的地方,她三岁识字,五岁就背得下一本诗经,十岁入宫,陛下点了女官继续教授她诗书礼仪。”
“她可以说是在宫里长大的,外面什么样子早就忘了,所以能安下心,陛下看着她长大,心里自然有一份情谊。”
“我不一样,宫里女人那么多,各显神通,我被陛下遗忘也很正常…”
蓁娘觉得心惊,燕子这话里竟无一丝对陛下的眷恋,再怎么说她刚进宫时肯定也是被陛下青睐过的,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今天这个局面?
难道真是最是无情帝王家吗?
卢昭仪已位在四夫人之下,而燕子依然是美人,还有外面那个赢得阵阵喝彩的何美人,一介舞女,已经和燕子平起平坐了,不----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比燕子更得圣心!
蓁娘忽然觉得有些发凉,陛下竟是这么凉薄么?
想到自己以后呢,没有家世没有绝色,太子殿下凭什么能记得她?
许是看出了蓁娘的心里话,燕子拭泪轻吸鼻子,“有时候我想,就像何美人那样,讨好陛下,安安心心的做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就好了!”
“有时候又想被陛下忘了也好,又不会少了我的吃穿,把心思都花在消磨时间上,没有孩子以后削发为尼,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也就罢了…”
“可是不论怎么做,我心里都有一股怨气,我谁都怨,仔细想想又觉得毫无道理,若不是筠娘时常开导我,这几年我真不知怎么熬过来…”
或许这个善解人意的筠娘就是刚才那个侍女吧!
蓁娘组织了一下话,好一会儿才道:“燕子,我进宫之前不识字,我对人生在世的道理都是听长辈们说的。”
“我高祖父从蜀州来到长安,一路是吃泥巴啃树皮活下来的,最惨的时候,路上有人吃人这种惨事…”
“那种事情根本不可想象,他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有碗饭吃,哪有过不去的坎呢’,我们家不能与你家相比,可也是不忧衣食。”
“我小时候想起高祖父的故事,就抓了把泥嚼了嚼,只觉得若是真吃这个宁愿饿死!”
“我阿翁哈哈大笑,他说,‘可奇怪呢!好吃好喝的人整天嚷着死啊活的,反倒是我们这些随时能饿死的人怎么也不肯死’…”
蓁娘拉住她的手诚恳道:“我并非嘲笑你,燕子,你出身好会认字,只因以往不知人间疾苦,所以被这些事情蒙住了双眼。”
“只要你愿意到处看一看,你才会知道把苦水咽进肚子里的人比比皆是,比如皇后、比如卢昭仪、比如何美人,或者还有陛下…我就不信他们心里没有一点苦楚!”
燕子呆呆的愣住,蓁娘暗想自己的话是不是太重了,又觉得如果不这么说怎么劝得了燕子,一时屋里一片寂静。
燕子看着蓁娘的眼睛好一会儿,喃喃道:“是我念书念呆了,整日里伤春悲秋无病□□,越发钻了牛角尖出不来了…”
蓁娘搂住她的肩,“燕子,道理谁都知道,可做起来很难,比起你来,我好自卑,我也怕有一天我被遗忘在深宫里…”
“到时除了父母,谁还知道我,父母去了,谁知道有一个叫韩蓁的人来过这世上…”
这天跟燕子的谈话不知是怎么结束的,蓁娘迎着头顶的太阳,耳边人声鼎沸,仿佛处在另一个世界,再无玩耍的心情。
到了晚间,吕氏和米氏也跑来找蓁娘三人说话,惠氏发现蓁娘异常的沉默,问起她只说暑气大热着了,李嬷嬷忙端了绿豆汤来,又恐怕她吃坏了肚子,不肯放冰。
“诶诶!知不知道今晚为什么娘子没在?”齐氏啃着枣子神神秘秘道。
行宫里空间小,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又没有什么正经事,太子妃也时常跟她们坐在一起消暑。
不过今晚确实没见到太子妃,惠氏道:“许是她有事呢!又不是咱们,在这儿闲磕牙…”
吕氏面露得意道:“我知道,今晚阿郎带着娘子去温泉宫了!”
骊山宫在前朝时就修建了行宫,就是因为这儿的温泉极多,有的汤池上面盖了房子,有的就是露天的。
不过一般人也轻易不能去泡温泉,得陛下发话才行,其中有一露天泉池名为寒沁,就是陛下赏给太子专用的。
说到这里惠氏不禁感叹:“阿郎和娘子的感情可真好,听老嬷嬷说,从前的太宗和恭显皇后少年结发,到老都夫妻恩爱,可见阿郎这一点随了太宗皇帝了!”
齐氏显然是见的多了:“从我做了阿郎的妾侍,那时候阿郎还是郡王呢!他就是这样的性情,对妻子情深意重,对我们呢也挺不错…”
“不过今日你没看见没,那昆山公主自持皇后宠爱给了娘子好大的威风…”吕氏有些愤愤道。
说道这里,连齐氏也淡了笑容:“咱们阿郎在陛下跟前吃齐王的排头,娘子在皇后跟前低声下气,唉…若是康皇后在,哪里有这种事呢…”
毕竟事涉天子,一时气氛有些凝重,大家义愤填膺了一番,只道小人作祟,天打雷劈。
作者有话要说:
一步错,步步错,之前写了去骊山宫,这会儿大热天一群人泡温泉,我好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