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九眼睛都没睁开,精准地一指头弹在了十七脑门上:“倒霉孩子,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她坐起来,一手揉着后颈,委委屈屈地抱怨南翼下手太重。南翼置之不理,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问:“那魔气和你同源?”
封九脸色一僵,顿时有些不大敢直视南翼:“我从来没想过,会是我助青龙入魔的。”
南翼对此倒是没有半点介意的意思:“不是你,也会有别人,可趁虚而入的人太多了,不差你一个。”她顿了一下,接着道:“我在意的是,青龙当初选择助你布下天衍化灵阵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为何要选择入魔?或者说,究竟是不是他自己选择入魔?”
封九目光一凛:“你的意思是,善恶两分,化生恶相?”
南翼就是这个意思。
十七听得云里雾里,懵懂地拽拽封九的袖子,问:“你们在说什么?”
封九揉了揉他的脑袋,没有作答。
而占星台内,聂尧略作调息,方才那一道惊雷来的突然,仓皇之下接招冲得他有些气血翻腾,喉间都有些腥甜。赵先启看着几个聂氏子弟前去查看阵法损毁情况,一手负在身后,耐心地等聂尧调息完毕方才开口:“方才来人,可有头绪?”
聂尧略沉吟片刻,道:“能引动天象,必定不是凡俗人等,八成是南方朱雀。至于另一人,朱雀气息太盛,不好确定。”
赵先启神色不动:“我会着人排查近期晏城外来人口,也许有一二线索,此处便交给聂真人了。”
“不必劳烦了。”
赵先启循声望去,见聂琦南一身素白锦袍,风度翩翩从门外缓步走进来,他礼貌地向赵先启见了礼,而后说:“曾祖,寄松散人首徒封九前两日进了晏城,同行的有一个红衣女子,容貌殊丽,修为不俗,但各大门派中皆查无此人。”
“封九……”聂尧对这个名字很是有些印象:“姓封……”
聂琦南瞬间便明白了聂尧的未竟之言,否定道:“封氏尸骨当年便已核查,后长子献祭天训之眼而亡,幼子因见兄长惨死神志疯癫,后被南华安君越所诛,众目睽睽之下,应该无差。想必姓氏只是巧合。”
赵先启此前便久闻聂琦南大名,今日头一次见到真人,他笑道:“聂公子若是入朝,必定是肱骨之材。”
做长辈的,听得旁人夸赞自家小辈总是欣喜,聂尧也脱不了这个俗,闻言脸色稍霁,甚至还有一两分笑意:“琦南怎么来了?”
聂琦南笑道:“皇城如此大动静,能引得曾祖出手,必定不凡,孙儿好奇,想来长长见识。”
聂琦南并未在接天阁中多呆,便借口修补阵法离开,自始至终不曾看一旁不发一言的女人一眼,像是没看到一般,待他走远,女人才婷婷袅袅站起来,冲着聂尧笑得妩媚:“聂真人这孙儿真是不错,不知可曾结亲了?”
聂尧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倒也不恶语相向,心平气和回道:“人鬼殊途。”
女人吃吃一笑,也不生气:“鬼又如何,人间的话本子上不是常有美貌艳鬼邂逅俊俏书生吗?那可都是你们人类所想。”
女子抬手半掩面,衣袖下滑,露出手腕上一圈黑色丁香的纹身,正是鬼界闻名的拂芳君。
拂芳坐在桌上,孩子气地晃着脚,朱红的绣鞋在长且繁杂的裙摆中时隐时现:“寄松散人的大名妾身也听过呢,就是不知道教出来的徒弟是不是和他一样有趣呢?”
“有趣得很。”聂尧冷笑一声:“你不妨亲自去见识见识。”
拂芳君笑得欢快:“哎呀,妾身也想,这不是一朝嫁为人妇,不大方便总往外跑么。”
南翼那一道惊雷威势十足,占星台一角的汉白玉让朱雀灵火烧灼得漆黑,聂琦南站在跟前,手里捏着一张拜帖。拜帖是封九送来的,在他回到晏城聂府的第二日一早送到他手上。
封九根本不打算掩饰他在晏城的事,也许今日所言还正中他下怀。聂琦南盯着手中拜帖微微一笑,打算趁着这大好月色邀封九品茗赏月去。
封九百无聊赖地坐在桌前翻有关聂尧的史册,没多大一会便耐心告罄,抱怨道:“怎么还不来?”
南翼诧异:“你在等人?”
“是啊。”封九打了个哈欠:“再不来我就不等了。”
聂琦南走到门口,便听见封九这话,笑着推门而入:“姗姗来迟,劳贤弟久候,是我的罪过。”
封九见他来显得很开心:“此处无酒,便罚你抚琴一曲。”
聂琦南轻笑一声,视线虚落在了南翼身上,礼仪上半点挑不出毛病:“这位可是传闻中南方朱雀大人?”
南翼点头。
封九问:“怎么,你家老祖宗猜出来了?”
“二位行事坦荡。”聂琦南似真非假地赞了一句,不再多言。他召出列松琴,仿佛当真是来寻友人闲谈赏月的一般。
聂琦南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封九则惯于话留三分,两人搁到一块,言谈点到即止,字里话间都是机锋,听的人头疼。
封九注意到她无聊,便挑点有意思的讲,他从桌上的书册中抽出一本,翻到其中一页,推到了聂琦南面前:“久闻聂真人风采,特找了些史册来看,只是史官一支笔,也不知真假,今个碰上个知情人,不知能否请聂兄帮忙说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