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说,“大人不是还没有查清吗,等大人彻查清楚,十九再说愿望不迟。”
还挺能沉得住气。阎温在心里嘀咕,在他的认知里,这小傀儡还是有几分城府的。
生在淤泥而不染并不容易,平日踩到他的底线,也会及时的缩脚,若真的生长在宫中,好好教养下来,倒不一定会是一个像老皇帝那样的昏君,最起码若是生活在宫里,不会养成这般纤瘦的小身板,一折就断似的。
“给我研墨。”阎温摇了摇头,甩开思绪。
十九极其听话,闻言立刻躬身,一手研墨,一手捞着袖子,认认真真的干起活来。
阎温的身体最好了一些,但到底还是在病中,一个时辰后,他就忍不住一个劲的伸手掐眉心。
十九见状放下了墨,清洗了手回来,然后站到阎温的身后,轻声说,“我帮大人按揉一会儿……”
她说着,手落到阎温的头上,阎温没有躲,也什么都没说,而是闭上了眼睛。
十九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手指带着一些力度,缓慢的寸寸按揉过阎温的头皮,顺着他的后颈,一路向下,停留在他的肩膀上。
“大人放松些,肩头我也帮大人按一按……”
阎温放松了一些,十九的手指在阎温的眼中是一折就断的,她整个人都是一折就断的,阎温实际上也没比她壮到哪里去,但他就觉得十九一折就断。
而出乎意料十九的手指在他的肩上掐揉,还是很有力度的。
并且十九不停变换着手法,一会儿掐提,一会揉捏,还会用骨节一寸寸的去硌阎温的后颈。
折腾了几下,确实松快了不少。
“这些招式在哪学来的?”阎温闭着眼睛问。
十九后脊一僵,吭哧了一会儿,才说道,“一个……嗯,一个从宫里出去的老宫女。”
从宫里出去,沦落到窑子里面的老宫女。
十九将前面省略,阎温却是睁开眼,他早将十九彻查过,这会儿想起十九经常混迹的地方,眉心拧了起来。
宫里出去的老宫女,归宿也不过就那么几个,因为年纪过大,要么就是给人家做妾,要么就守着那点遣散钱投奔亲戚,或者守着那点钱孤独终老,还有混的不好的,在宫里就被人收走遣散费的,那就只有出宫门,入妓馆。
前面那几种,都不是十九能够接触到的,那就只剩这最后一种。
十九这手法,是在窑子里头学来的。
阎温微拧着眉,十九手指都有一点发凉,她知道阎温猜出来了,阎温只要派人查过,他就会知道自己从前混迹的地方。
这老东西……可别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
十九确实是专门跟人学过,这套招数学来的时候是打算去参加阎温选妻,只是未等她去参选,谁知一夕之间,皇权巅峰,她这个流落狗窝鼠洞连皇帝都不承认的野种,一下子鸟枪换炮成了香饽饽,阎温亲自来找她了。
选妻的事情也不了了之,现在看来,当初的选妻也只是一个噱头,应当是阎温转移他人注意力方法,一个阉人大张旗鼓的选妻,可不是足够吸引人注意么。
十九每每想起都会感叹,看吧,阎温就是这样的人,为了达到目的,自己的脸都能不要。
不过十九此刻最害怕的,就是阎温会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毕竟窑子那种地方,就算她是为了挣扎求存,一个小姑娘混迹多时,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好在阎温只是皱眉,却并没有躲避十九的意思,十九动作继续着,感觉手下阎温肩头也没有绷紧,这才深深地吁出一口气。
阎温闭着眼,其实已经在胡思乱想了,他知道十九为什么混迹那种地方,但是不懂十九,为什么要学这种东西?
好好的姑娘家,为什么要学这个?
自然是为了伺候人。
伺候谁呢
阎温还真有些好奇,到底是何许人,连萧云霆那样的俊逸公子,小傀儡都不屑于看一眼,却为了那人专门去窑子里学这种下作的手段。
两人的思绪在各自沉默中策马狂奔,最终在喜全端来晌午份汤药中被悬崖勒马。
喜全这一次甚至都没有将汤药递到阎温的面前,而是直接给了十九。
药碗的旁边放着蜜饯,十九垂头看了一眼,顿时有些想笑。
所有的种类都在,只是没了昨天的那种酸杏。
阎温见十九盯着蜜饯的盘子,也不由得想到昨天那个酸杏,顿时嘴里一阵口水泛滥。
轻哼了一声,十九立刻回神,将药碗放到桌上,颠颠的跑去净了手,然后回来,伺候着阎温吃药。
这一天两人相处得十分和谐,相处模式宛如多年老夫妻,十九喜欢的很,服过药之后,十九还劝诫着阎温睡了一个午觉。
亲手帮他宽衣脱靴,睡醒的时候又亲手帮他穿上,阎温批奏章,十九便研墨,阎温累了十九便给他按揉。
一直到晚上,天色黑下来,阎温要沐浴,十九想要伺候阎温也不用了。
浴汤备好,十九将阎温的外袍除了,腰封解下来,都端正的搭在屏风上,阎温这才按住了她的头,下了逐客令。
他薄唇轻启,淡淡几字,“陛下该回寝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