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知道今日段尧欢在朝露殿与她闹了一场,于是斟酌一番,开解她道:“圣上不必多虑,想来段太傅必定是对您有所误会,等他想明白了就好了,您可千万别自个儿胡思乱想,费了心神,伤了龙体啊。”
宋卿鸾闻言蓦地抬头,看了小全子一眼,嗤笑道:“胡思乱想”顿了顿,唇边的笑意愈发深了:“只怕太傅此刻比我更加难熬,你以为他会忍住几天不来找我?我猜,不会超过三天。”
小全子闻言一怔,回忆起以往两人间的种种,不由点头道:“圣上圣明。”却不是奉承之词。
夜半时分,雨水方才淅淅沥沥地停了,寒月光华渐显,在这回廊四周,洒下一片银白光辉,平添几分清寒之气。
段尧欢半阖双目,朦胧中望向天边圆月,恍惚想起今日仿佛是月半,本是踏夜赏月的好光景,却无端教一场大雨败了兴致,实在可惜,又想起那人月色下如梦似幻的容颜,心口又是一阵钝痛,只好仰头灌酒。
他今夜已喝了不少酒,此时醉态尽显,手中酒瓶脱落于地,滚了几遭,停在一人脚下。
摇蕙看了眼这脚下酒瓶,径直跨过它,走到段尧欢身旁坐定。
“王爷?”
段尧欢不答,呼吸平稳,似乎已经入睡。
摇蕙伸手抚上他的脸容,叹气道:“圣上手段一向如此,王爷你又何必为此触犯圣上的逆鳞?说到底,圣上也不过是你的门生而已……“摇头道:“又怎值你为她伤身伤心至此?”
段尧欢仿佛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梦呓,摇蕙连忙凑近听了,他反反复复,不过念叨两个字----卿鸾。
摇蕙冷笑一声,平静道:“王爷,公主她已经死了,死了快有三年了,你总这样记挂一个死人,又算怎么回事呢?”月光笼罩在他脸上,为其镀上一层柔和光晕,她望着他月下的容颜,这样静谧美好,仿佛月中人一般,便情不自禁,轻吻他的嘴唇道:“有两句词说得好,满目河山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不防段尧欢忽然动作,将她一把拉入怀中,摇蕙大惊失色,抬头见他并未睁眼,恍惚仍在梦中,当下松了口气,却又听他喃喃道:“卿鸾,不要,卿鸾,你别走……我再不跟你吵了……全是我的错,我……我不能没有你……”
摇蕙原本听他叫“卿鸾”,以为他又是痴人说梦,并不如何放在心上,及至竖耳听了后面一段,逐渐觉出不对,便问他道:“王爷,你在叫谁,是‘卿鸾’,还是圣上?”
段尧欢吃吃笑道:“卿鸾……卿鸾就是圣上……”
这一句话直如晴天霹雳,摇蕙久未反应,怔怔道:“你……你说甚么?”脑中忽然冒出一个极可怕的念头,只不敢往深了想:“假若宋卿鸾是当今圣上,那么,宋折卿呢?”
段尧欢在睡梦中答道:“死了。”
摇蕙怔在原地,但觉从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又往四肢百骸流散开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将这几年段尧欢与当今圣上之间的种种仔细回忆了,幡然醒悟一般,大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抬头看向段尧欢,忽觉喉头一阵腥甜:“王爷,你瞒我瞒得好苦……”
第32章 苦肉计
次日朝露殿内,宋卿鸾将最后一份折子合拢,随手摔到一旁,心烦意乱地呼出一口气。
小全子此前一直留意她的举动,此时便连忙道:“圣上,时辰不早了,咱们用些午膳罢。”
宋卿鸾摇头道:“朕没胃口。”抬头看了眼窗外,见天色阴暗,乌云滚滚,便说道:“昨晚雨下的那样大,今日瞧这天气,怕又免不了落一场雨。”又怔怔地道:“看样子,太傅今天也不会来了,只盼晚上不要打雷才好。”一面低头抚弄手掌,神情分外落寞。
小全子忙道:“圣上莫怕,奴才早问过钦天监了,说是今儿个也只午间时分会落一场雨,晚上却十有八/九是不下雨的,便是下了,也定然同昨晚一样,不见半点雷声。”
宋卿鸾淡淡“嗯”了一声,脑子里不知怎的,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即便段尧欢三日内必会来找她,她也等不了三日了。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便是抓心挠肺,恨不能立刻实现。她抬头看了眼小全子,问道:“你方才说,午间会有一场雨?”
小全子一愣,道:“哦,是啊,奴才也是听钦天监说的,钦天监那边儿,观测天象一向是准的,但究竟下不下雨,却也并非定事,不过奴才瞧外边的天色,怎么看都是要下雨的情形。”
宋卿鸾略一点头,忽然起身道:“备好马车,去段王府。”
小全子“啊?”了一声,眼见宋卿鸾走向殿外,忙吩咐下去准备马车,一面紧跟了上去。
王府外,小全子坐在马车内,挑开帘子向窗外望了一眼,又转头与宋卿鸾道:“圣上,我们还不进去么?”
“急甚么。”宋卿鸾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淡淡道:“再等等。”
小全子虽心中纳闷,却也不敢多言,目光在车内逡巡一番,不经意落到宋卿鸾脸上,一时再难离开视线,心中觉着不妥,又移开眼去,但究竟忍不住,见她如今闭着眼睛,想来多看几眼,那也是无妨的,便又回转目光。不防宋卿鸾忽然睁眼,唬得他向后一仰,宋卿鸾却并未注意,只转头撩开帘子,抬头去望天色,眼见天上乌云黑压压聚到一起,时有电闪雷鸣,正是风雨欲来的前兆,便扯开帘子,一跃跳下马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