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无心提及,怎料绕来绕去又绕回这个话题了,阮悠突然很好奇,心痒难耐,忍不住道:“可以跟我讲讲你母亲吗?我不知道……她们都该是什么样子的?”
江峥衡轻轻抚了抚手上的创口贴,指尖异样的触感令他心底一阵发麻,痒痒的,不知所措。
他缓声而言:“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也会给我细心处理伤口,会拥抱我,会在每个雨天,给我送伞来……”
“会讲故事哄你入睡吗?”
“会。”
“会给你做美味的饭菜吗?”
“会。”
“会陪你过每一个生日吗?”
“会。”
阮悠突然心生羡慕,十七年来所朦胧迷失的母爱,就这样在另一个人口中有了清晰的概念,她越发难过。
她此前从不敢问爸爸,因为她知道,难过的不只她一人。
“她离开的时候,我和妹妹都不在她身边,外公告诉我们,她临走之前仍然是笑着的……她要我和妹妹记得,妈妈永远是他们记忆里最美的样子。”
江峥衡的语气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可阮悠却嗅到他身上浓重的哀伤,挥之不去,郁结在心。
她觉得与他相比,或许自己稍稍幸运。
从未得到过,便不会有失去的心痛,可是得到了,却又失去,何其悲哀。
二人坐在药店外的椅子上,中间隔的距离不近不远,身后是灯火绻缱,眼前是时光流连,两颗脆弱的心,似乎在某个看不到的瞬间慢慢靠近。
一辆香槟色轿车缓缓停在二人面前。
“时间不早了,你回家吧。”江峥衡率先站起身来。
“哦,好。”
阮悠方才买药时,何嫂打来电话,已经派李叔来接她。
她与江峥衡说罢,对方只微微颔首,见她上车后,才转身离去。
阮悠坐在车里,看着他从兜里掏出烟盒,轻抖出一支,片刻之后,便有淡淡的烟雾散开。
她想起那场宴会之后,她在桥上看见的那个身影,原来,那叫做寂寞。
她忍不住想,他母亲尚在时,他是不是也是一个乖巧听话的男孩,如现在一般漂亮精致、带着些若有若无的疏离感,以及不可一世的骄傲。
心上那间牢笼,似乎悄然断了一根钢筋。
她回去后,没和何嫂说今天的事,免得她平白担心。只是,总觉得哪里不舒服,彻夜难眠。
第二日,她早上没去油条铺。
临上课前,陆致几人才打打闹闹地进了教室。
“悠悠,你早上怎么没去?”
韩予瞳将打包好的豆浆和茶叶蛋放在她桌上,顺便问了声。
“没怎么,起晚了。”她将吸管拿出来,一边插进豆浆杯,一边问道,“对了,夕影,我昨天晚上去找过了,没找到你的手链。”
“什么手链?”陆致拧眉问道。
欧夕影面上划过一丝苍白,声音失落道:“我的手链掉了,托悠悠帮我去油条铺找了找,大概掉在其它地方了。”
陆致闻言,面色不愈,问阮悠:“你昨晚去了后巷?”
阮悠点点头。
陆致急道:“那儿晚上乱得很,什么重要的手链不能第二天再去找?!”
气氛陡然静默,欧夕影垂下眸子,低声道:“是我不好……”
陆致滚了滚喉咙,轻咳一声,掩去面上尴尬。
“我不是怪你……”他转向阮悠,问,“你昨晚没遇到什么事吧?”
阮悠看了一眼欧夕影,压下心中念头,摇头道:“没什么。”
适时,上课铃响起,此话题也就不了了之。
下午有一节体育课,众人上完课后皆是大汗淋漓,嬉闹着去买冰淇淋。
校内超市离操场太远,刚好旁边有个小卖部,口渴难耐之际,当然是舍远求近。
阮悠和韩予瞳一路嬉戏,在小卖部门口打闹着,指着她新研究的眉毛笑得停不下来。
身后传来一声轻咳,随即响起一道戏谑之语。
“阮大美女,你们乐归乐,别堵着路啊。”
阮悠吓一跳,回头一看,见展叙笑得意味不明,身旁站着的那人表情淡淡的,说不上有什么情绪。
她不好意思地推着韩予瞳快速进了门,身后那几人才跟着踱步而进。
阮悠这几日吃不得冰的东西,只能陪韩予瞳在冰柜前选了会儿,才去到主柜前。
“阿姨,我要一瓶椰子水。”
她话音刚落,小卖部阿姨一脸为难,道:“同学,你要的那个牌子卖光了,最后一瓶刚被那位同学买走,要不,你换一个?”
阮悠不经意地偏头看去,见不远处的江峥衡已经在拧瓶盖,察觉到她的目光,缓缓回视。
她快速地回过头,只道:“没关系,那就换……”
眼前突兀地扔下一瓶椰子水,她心下一骇,江峥衡在那头淡声道:“给我拿一瓶矿泉水。”
小卖部阿姨目光在二人间梭巡一圈,掩下笑意,转身去拿水。
阮悠看着面前的椰子水,一时为难,不知是该拿还是不该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