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天了啊!
桑榆县离京城不近,消息闭塞,他吃亏了啊!
郑娴儿可不管旁人吃亏不吃亏。
看见黎县令呆若木鸡的样子,她心情大好:“话说,黎大人呐,您老人家是在伪帝当政期间中举做官的吧?不知道新皇帝肯不肯认您这个县令呢?还有曾巡抚……”
无辜躺枪的曾巡抚打了个哆嗦,忙道:“下官入仕已有二十余年,从未回京。至于京中有何变故,下官更是全然不知。如今钦差大人在此,下官自然一切听从钦差大人吩咐。”
言外之意就是:我是先帝在位的时候考上的,跟那个“伪帝”没关系;如今京城里换了皇帝,想咋处置我都行,我不反抗!
瞧瞧人家这觉悟!明明自己一点错也没有,还这么老实地表示“听从安排”,谁还舍得处置他?
葛丰颔首一笑,表示对这个识时务的抚台大人很满意。
黎县令可就不行了。这会儿他的两条腿软得跟面条似的,不知怎的就瘫到地上去了。
偏偏葛丰不肯饶他,笑呵呵地说了一句:“黎县令啊,本钦差刚刚还劝你老人家夹紧尾巴来着,现在看来,你的尾巴夹得可不怎么紧啊!”
黎县令被这句话吓出了一身冷汗。
可他到底不甘心,吭哧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说道:“可是楼家贞妇……”
“嗯?”葛丰皱眉。
黎县令醒过神来,再也不敢提“欺君之罪”,忙改口道:“楼家寡妇与人通奸伤风败俗,本县作为一方父母,不能坐视不管啊!”
葛丰还没答话,郑娴儿已经理直气壮地嚷了起来:“伤风败俗?你不是说伤风败俗的事不计较了吗?”
黎县令被噎住了。
他是说过不追究这条罪名来着,可那不是因为“欺君之罪”已经足够把这对奸夫淫妇拖去杀头了嘛!
谁能想到这么三言两语下来,天大的罪名就这么轻轻揭过了?
郑娴儿可不管黎县令心里有多憋屈。反正这会儿估摸着自己不用死了,她的心情就比先前好了许多。
楼阙看见郑娴儿的脸上露出了笑影,忙赔着笑脸凑了过来。
郑娴儿白了他一眼:“你还有事吗,奸夫?”
“噗……”葛丰在一旁笑得形象全无。
楼阙一点也不恼,满脸堆笑地过来牵起了郑娴儿的手腕。
郑娴儿“嗷”地一声就跳了起来。
楼阙不明白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还是小枝忙过来扶住了郑娴儿,小心地翻起她的衣袖查看了一番:“这腕子肿得厉害,恐怕是伤着筋骨了,今后可得加倍小心着点!”
郑娴儿擦了擦额头上疼出来的汗,点了点头。
楼阙这才想起先前听说的事,忙问:“沛民说你摔晕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娴儿漫不经心地道:“不算摔晕的吧,顶多就是手腕上疼得受不住了。”
小枝忿忿地道:“你说得倒轻巧!没见你这么不要命的,砍头就让他砍嘛,又不是砍你的头!你何苦拿自己的命往那老贼身上撞!要不是这只手撑着,你恐怕……”
楼阙从这几句话里听出了几分真相,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忙挤走小枝,自己过来扶住了郑娴儿:“还是为我?你那么舍不得我死?”
郑娴儿懒得同他说话。
楼阙自己傻笑了一阵,扶着郑娴儿走出两步,却发现她双腿走得歪歪扭扭的,似乎是累得狠了。
一点儿迟疑也没有,楼阙干脆利索地俯下身,打横把郑娴儿抱了起来:“走,咱们回家!”
郑娴儿一点也没觉得脸红,任由他那么抱着。
反正她的脸皮厚嘛,就算真这么一路抱回家去,她也不会觉得难堪的。
可惜的是,楼阙刚走出两步就被人拦了下来。
是褚先生。
对这位德高望重的恩师,楼阙是很尊敬的。他立刻把郑娴儿放了下来,躬身向先生施礼。
褚先生却避开了,揪着胡子冷着脸看着他。
如果忽略掉那张微黄的老脸上那两只红肿的眼泡子的话,这个模样显然是极有威严的。
楼阙低眉顺眼:“先生有何吩咐?”
“不敢,”褚先生硬邦邦地道,“老朽才疏学浅,不敢当你的先生!”
这是非常严厉的批评了。
读书人最是尊师重道,尤其是正式磕头拜过师的先生,那是要尊敬一辈子的。被先生逐出门墙的学子,可以说一辈子的前程就算是毁了。
楼阙倒没有显得十分慌张,只是神色有些为难:“先生,这件事……”
褚先生气得胡须乱颤:“老朽不想听你们那些见不得人的肮脏事!楼阙,你这些年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楼阙还没来得及答话,郑娴儿已在旁冷笑道:“圣贤书了不起么?你们的孔老夫子他自己还是他爹妈野合生下来的呢!先生知道‘野合’是什么意思吗?‘野合’的意思就是……”
“你给我住口!”褚先生险些气死过去。
郑娴儿撇了撇嘴,一脸委屈:“凭什么凶我,我又没说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