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昂点点头,直到看着女儿走远了,脸上的笑容才渐渐敛了下去。
身后的服务生将桌上的酒杯斟满红酒,而后退了下去。里昂·博格转着桌上的酒杯,侧目睨了周谨航一眼,沉声道:“怎么,半天不说话,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周谨航:“没有。”
他面无表情抬头,身体站得笔直:“博格先生您是地产界的大亨,我们作为小辈,还要多多向你学习。”
里昂似笑非笑提了提唇角,下一秒他端起手边的红酒杯,冲着周谨航直接泼了过去。
杯底“咚”地一声磕在桌上,里昂愤然指着他怒骂:“跟我学,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也配?”
冰冷的红酒液沾湿了他新换的白色衬衫,周谨航依旧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面前的男人,心里早已满腔怒火,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他知道里昂想要看他被侮辱之后的表情,可他偏偏不想让对方如愿。要不是为了公司的前程,要不是现在他处于弱势地位,他绝对打得里昂满地找牙。
周谨航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他张牙舞爪。这个老不死的家伙,最好以后别犯在他手里,否则他绝对要他好看。
周谨航继续道歉:“对不起博格先生,我对您没有任何不尊重的意思。我们这种小人物,有何德何能学到您的宝贵经验,只是日常耳濡目染一些皮毛,也够我们消化好一阵子了。”
这话还算中听,里昂没有立刻发飙。他从头到脚打量了周谨航半天,眯着眼睛指了指不远处的两只拖鞋:“好啊,耳濡目染,先去给我把拖鞋捡回来。”
周谨航回头看了看不远处地上的两只拖鞋,站在原地没有动。他暗暗咬着后槽牙,脑子里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到底是面子尊严重要,还是公司的安危重要。如果他不做,风雨飘摇的瑞新就会再次遭受新一轮的致命攻击,周家三代人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百年基业就将毁于一旦。
周谨航缓缓迈开僵硬的步子,从巨大的遮阳伞下走了出来。头顶的烈日炙烤着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他死死盯着草坪上躺着的那双拖鞋,周围的声音和景物渐渐模糊起来。
然后他听到自己弯腰时骨节发出的轻微声音。碧绿的草地里刚刚洒过一遍水,手指伸进低矮草丛里的时候,他能够感受到那种炎热的蒸腾感,很难受,很不舒服。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太阳敛起万丈光芒缓慢沉入地平线下,周谨航从博格庄园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不知道这几个小时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走到车前,周谨航没有马上开门。
他向后退了三步,忽然抬腿狠狠踹在车身上,一脚又一脚,不知疲倦地发泄着今天以来受到的所有白眼和侮辱,整个车身都被他踹得摇晃起来。
他拉开车门上车,拨通了纪珊珊的号码。
现在周谨航只想听听她的声音,哪怕是骂他也好。那天珊珊从宾馆离开之后,他的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一样,没着没落的像个浮萍一样随波逐流,不知道该飘向何处。
电话拨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无人接听。周谨航遗憾地将手机扔向副驾驶座椅上,脚下一踩油门,车子飞奔而去。
博格庄园的轮廓在后视镜中越来越远,周谨航两眼直视着前方的道路,握着方向盘的手不断攥紧。
他发誓,今天在这里受到的所有侮辱和嘲讽,总有一天他要十倍百倍地从他们身上讨回来。
转进市区,周谨航放慢了车子速度。现在时间还早,他不知道该去哪里,索性就绕着公路一遍遍地兜圈子。
临近三月,紫藤花节的宣传标语又再次贴了出来。上次珊珊生日他没能准时赴约,心里一直很遗憾。如今故地重游,喜欢他的人却已经不在身边,这大概就是造化弄人吧。
“先生,紫藤花节还没有开幕,这里车子暂时不能进去。”
大门口的保安走到他车前,恭恭敬敬向他敬了个礼,要求他掉头绕道。周谨航将车停在专门的停车区域,步行走过来跟保安交涉:“我想步行进去看看,去年的紫藤花节没能过来有点遗憾,你不放心地话可以跟着我一起进去。”
周谨航自然地从手里拎着的购物袋里掏出几包烟和矿泉水来,笑着递进保安怀里:“天这么热,你们也累了吧?怎么样,就通融一下,我保证我很快就出来了。”
保安不好意思地结果他手里的东西,低头看了一下香烟品牌,手上一哆嗦,又猛然抬头看着周谨航。
周谨航回以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静静站在原地等着他的下文。
“那个……你,进去别太久啊。”
“知道了,谢谢。”
走进空旷无人的紫藤花林,周谨航抬眸缓缓望向远处那一片含苞待放的紫色花骨朵,慢慢往前走。
虽然还没有到紫藤花盛放的时节,可这里依旧很美。安静,闲适,这花给人的感觉和纪珊珊的气质很像,怪不得她爱紫藤花爱得痴迷。
周谨航抬手触摸着一路倒垂下来的柔软花枝,嘴角的笑容泛起苦涩。
珊珊说的不对,他并不是完全不了解她,只是了解得很少而已。至少他已经知道的,都在心里牢牢记着。比如她喜欢紫藤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