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点了点头,问谢侯:“听说朱弦和红玉两个孩子已经搬回去住了?”
“是,”谢侯道,“三日前就已经回去了。”
“那两个孩子也是,在你家里也待不住,非要家去,”皇帝叹了口气。
“这有什么,”朱王妃道,“若叫皇上您去定边侯府住上一段日子,只怕您心里也不习惯得紧呢。那两个孩子自然也是如此。何况从进了京,他们就没回去过,也该回去看看了。等日后……成了一家人。”
接下来的话朱王妃没有再说,但几个大人都露出了理解的神色。等以后真的做了一家人,那就是主人家了,就不一样了。
谢笙被谢侯牵着站了起来,才有了闲工夫打量一下这个宫殿。
一些日常用的摆件,谢笙是没什么兴趣的,他不过只看了两眼就收回了目光。但很快,他发现了躲在朱王妃后头的二郎。
二郎也不是故意躲在朱王妃背后,而是他的桌案就安放在那里,朱王妃起身的时候,正巧就把他给挡住了。
比起谢笙的谨慎,二郎作为皇子,自然更随意一些,至少在谢笙进来的时候,他一眼就瞧见了谢笙。此时二郎见谢笙终于注意到了自己,唇角的弧度往上提了几分,露出了笑模样。
谢笙见了他,便也常往他的方向看过去。
朱王妃见了,便伸手叫了谢笙到她身边:“小满过来,到姑姑这儿来。二郎可盼你盼了好久了,你们自个儿玩去。”
谢笙看了看自己父亲,又看了看皇帝,这才跑到了朱王妃身边,先喊了一句姑姑好,方来到了二郎面前。
谢笙想着刚才自己看到的皇帝的唇色,有些稍微偏暗发紫。有些人可能唇色偏深是正常的,但有些人却是表达了一种病理状态。谢笙这是第一次见到皇帝,并不知道他平时是什么模样。
不过谢笙很快把这个想法抛在脑后,太医院那么多太医名手,皇帝身体好不好,和他可没关系。
“二郎好,”谢笙看见二郎之后,就率先打起了招呼。
“小满好,”二郎似模似样的拉了谢笙同自己一道坐下。
紧接着,两个孩子大眼瞪小眼,不晓得该说什么。若是只有自己和二郎两个人,谢笙还觉得没什么,努力想想自己和二郎能有什么新鲜游戏玩便是。可现在当着朱王妃和皇帝的面,谢笙带着二郎玩闹,他也不太敢啊。
谢笙目光下移,看到了上头墨迹未干的字:“二郎,这是你写的吗?写的真好!”
二郎看了看自己的字,并没觉得和之前有什么区别,指着一旁皇帝写的字对谢笙道:“我爹写的,他写得比我好。”
“确实,”谢笙点了点头,而后回头看了一眼自己亲爹,算了吧,可能亲娘来写还差不多。
谢侯清楚的理解了谢笙眼中的嫌弃意味,有些不想说话。
皇帝见这情形,突然笑了起来。
“你谢宁天不怕地不怕,没想到除了李老爷子,居然还有你自己儿子也能治你。”
提起儿子,谢侯突然想着皇帝跪倒在地。
“你这是做什么,”皇帝有些发懵,他也并没说什么啊。
谢侯直截了当道:“臣想求皇上免了臣长子谢麒的太子伴读之名,许他回家读书。”
“你这是何必,就因为高家高祺也在太子身边?”皇帝叹了一句。朱王妃在一旁只听着,半点不开口。
“是,也不是,”谢侯道,“麒儿现今年纪也大了,他并没什么读书的天赋,文不成武不就,唯有在诗词一道上,有些歪理。臣想着,就叫他不必占着这个位置了,让给旁人便是。”
“你这是胡闹,”皇帝故意板起脸道,“太子伴读是朕亲自选出来的,你此时将谢麒贬得一无是处,就不怕他觉得你这个当爹的偏心眼?”
“他也就脾气软和,和孝顺这两点能够拿出来说一说了,不瞒皇上。若不是当初他和红玉定了娃娃亲,我还担心他以后找不到媳妇呢。”
“谢侯这话也太过偏颇,”好歹是准侄女婿,朱王妃可看不得谢侯一直不断地贬低谢麒的模样。
“谢麒芝兰玉树,是京中有名的公子,向来待人宽和有礼,只这两样,就已经胜过了京中无数大家公子,你还苛求他做什么?”朱王妃和谢侯说话的时候,有些不客气,“若是真如皇上所说,哪一日谢麒想左了,觉着你偏心眼,只怕你要后悔的。”
“自古就是伤人心容易,补人心难。”
朱王妃这话出口,皇帝心里一跳。而后对谢侯笑道:“瞧瞧,娘娘这话说得,可真有道理。”
皇帝原本有些疑心,朱王妃这话到底是不是意有所指,毕竟当年的事情,他责任不小。
皇帝仔细端详着朱王妃的脸色,发现她状态舒适随意,似乎根本就没意识到,她到底说了什么。皇帝这才放了心,觉得是自己太过敏感。
朱王妃被皇帝夸奖了一句,面上有些羞意,她很快转过身,看着两个孩子争论到底是该先学哪个的字才好。
等彻底背对了皇帝,朱王妃眼眸中才谨慎的露出了些许笑意。
有些事情,你越是小心谨慎的避让着,反而会成为伤疤一样的东西。这个伤疤永远长不好,结痂底下流了脓,疼得厉害。必须要把上面的结痂重新去除掉,才能够有痊愈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