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周围人都吓得瑟瑟发抖,唯有自家皇后目光炯炯地望过来,满脸皆是毫不掩饰的兴致盎然,朱祐樘不由得低声笑起来:“别怕,跟在我身后。”他果然没有料错,卿卿既然喜欢鹦鹉猫狗,胆气又足,自然也会对从未见过的猛兽感兴趣。
张清皎本想说自己并不怕,但见自家皇帝陛下自然而然地将她护在身后,心里不禁满是甜蜜之意。这种时候,她当然不会扫他的兴,只会乖乖地跟在他身后。这一瞬,里头究竟是狮子还是老虎都已经不重要了,她的皇帝陛下已然占据了她所有的心神。
行至小径尽头,柳暗花明,峰回路转。一座小四合院出现在眼前,院门微微洞开。推门而入后,进入眼帘的便是一只大铁笼,里头关着两头养得油光水滑的狮子。雄狮鬃毛浓密,正在笼中踱步,时不时发出高亢的吼声。雌狮趴在地上,看似悠闲休憩,实则时刻保持警惕,转瞬便盯住了新来的一群不速之客。
许是觉得来人太多,受到了威胁,雄狮再度冲着门口大吼起来。有些年纪尚轻的太监宫女被它吼得双腿一软,险些倒在地上。帝后二人却泰然自若地走入了院中,不远不近地立在铁笼外,细细端详起这两头狮子来。
“万岁爷,这便是博物志里头提到的活狮子?瞧着可真是威猛啊。”不仅威猛,还略有些野性难驯之状。比起她前世在动物园里看到的那些惫懒狮子,更像是纪录片里依旧生活在草原中的王。
“卿卿怕是以前没见过狮子罢?我也只是年幼的时候,因番邦进贡见过一回。瞧,那生着浓密鬃毛的便是雄狮,毛发短的便是雌狮。每回番邦供来的都是一雄一雌,但很难养活,我还从未见过幼狮呢。”
“原来只有雄狮才生着鬃毛,那许多人家门户外雕的石狮子应该都是雄狮了。我原以为,狮子无论雌雄都有鬃毛呢!”若是前世不曾见过狮子,她恐怕也和自家傻弟弟一样,觉得雌雄狮子的区别便是一头护着小狮子而另一头只知戏球罢了。
“雌狮的模样看着有些寻常,故而雕石狮子的匠师才特意选了雄狮之相罢。”朱祐樘道,依旧紧紧握着自家皇后的手,唯恐她被野性难驯的狮子吓着。
见狮子吼声不止,似有冲撞圣驾与凤驾的嫌疑,照料它们的太监为了安抚焦躁不安的雄狮,赶紧丢了几块带血的肉进去。而后,他转身背对着笼子躬下身来,恭恭敬敬地给帝后行礼问安。
这时候,雄狮微微眯起眼来,似是将他当成了猎物,猛地扑了过来,却狠狠地撞在了铁笼上。一声狮吼仿佛就在耳边响起,血盆大口近在眼前,若不是有铁笼子拦着,恐怕瞬间便能咬断猎物脆弱的脖颈,鲜血四溅。甚至于,在狂躁的猛兽跟前,连铁笼子都仿佛变得有些脆弱。谁也不知已经微微变形的笼子能不能经受得住下一次撞击。
“护驾!快护驾!”锦衣卫们惊了一跳,立即执刀护在了帝后前方。怀恩、萧敬等人忙道:“万岁爷,皇后娘娘,这两头畜生凶性未泯,怕是仍不能见生人。若是留在此处,指不定会激得它们凶性大发,更是危险啊!”
朱祐樘扫了一眼惴惴不安叩首的喂狮太监,点点头道:“既然已经看过了狮子,那便暂且离开罢。卿卿,等到这两头狮子完全驯服了,咱们再来瞧瞧,如何?”
“也好。”张清皎脸色略有些白,不是被吓的,而是被惊着了。见喂狮太监连连叩头,她轻声道:“它们既是猛兽,便不该以后背示之,否则它们必定视你为猎物,循着习性发起袭击。狼如此,熊如此,虎如此,想必狮子也不例外。”
“是……是奴婢疏忽了!多谢娘娘提醒!”那喂狮太监满脸感激之色。
“记住皇后的话,小心些照顾这两头狮子。”朱祐樘道,便带着自家皇后离开了。他丝毫不惊讶皇后懂得这些道理,毕竟她读过许多闲杂之书,知道不少关于野兽的传说与故事。能在此时想起书中所提之事,足可见她心性之坚韧、头脑之聪敏。
待到帝后离开院子后,怀恩等人才彻底放下心来。脸色俱是一片惨白的肖尚宫、沈尚仪等人也渐渐恢复了正常之态。望着两位主子淡定从容的背影,所有人心里都格外复杂,不约而同地想道:他们以前怎么不知,主子们竟是对猛兽如此感兴趣,且丝毫不惧怕呢?
“万岁爷想将这两头狮子作为庆祝我痊愈的礼物么?”
“不过是因着它们送来的时机正巧,又甚为新奇,我觉得卿卿应当会对它们感兴趣,所以想借此博得卿卿一笑罢了,算不得甚么礼物。咱们的庆祝小宴设在南海旁边,至于礼物,卿卿回坤宁宫便能见到了。”送自家皇后狮子这种事,自然不可能是皇帝陛下的手笔。
张清皎弯起唇来:“确实是与众不同的惊喜。不过,这两头狮子难不成要一直养在西苑里么?不若等到驯服之后,便将它们移到猫狗房、象房、虎房、豹房所在的宅子里?听李广说,那里改建后依然空着不少地方,再添一座狮房也不错。”
“原来这些时日一直很难见着他,他便是在忙着此事么?”朱祐樘挑起眉,“听起来,卿卿应该有些旁的打算?将这些散落在京中各地的‘房’集中在一处,并不仅仅只是为了便于管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