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能相信?”张峦长叹一声,“即便我心底也存着疑虑,但我从来不会在他们尚且情浓的时候,便给他们泼冷水,口口声声地说他们绝不会长久。皎姐儿需要的并不是这样的‘警告’,而是我们的支持。纵然这种两情相悦的日子只能持续五年或者十年的时光,也到底是曾经存在过的。”
“你从来不替她打算,只是惯会说好话罢了!”金氏怒意勃发,“你们这些男人懂得甚么?!既然皎姐儿迟早会受到伤害,倒不如早些好好地替自己打算,尽快在宫里立身更重要!五年或者十年的好日子算得了什么?!那时候她还年轻,下半辈子难道就要在宫里靠着这些记忆苦熬着么!”
“一切都尚未发生,你说这种话未免也太早了些。况且,皎姐儿从来都不是不会为自己打算的。她的主意一向比你我都正,根本无需你胡乱插手,反而给她添麻烦!你将手伸到宫里去,是不是嫌她如今的日子过得/太/安/生?!”
两人吵得面红耳赤,最终依旧是谁都无法说服谁。金氏这几年与诰命夫人们交际多了,听得多也见得多,自有一套圆融自洽的逻辑,张峦根本没有办法让她意识到自己的过错。于是,他也只能转身离开了。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金氏幽幽地道:“见着你,皎姐儿便该知道,女人该靠的是孩子,而不是相公。”这话并不是她想出来的,之前争辩的那些话有不少也不是她能想到的,而是她不知从何处听来,想来想去却觉得极有道理的。
张峦背对着她,低声道:“玛瑙是你给我的妾。”
“是啊。当时我若是不给你玛瑙,指不定你便从何处找出甚么翡翠宝石回来了。”金氏道,“用别的女人来收拢自己的相公,不是我娘教的,是你们张家的嫂子弟妹们教给我的。我只是想教给皎姐儿而已。”
“……原来你一直是这样臆测我的。或许在你心里,从来没有一时半刻是相信我的,自然也不可能相信儿女们。”张峦沉默片刻,“二姐儿夭折后,玛瑙的精神便不太好了。我会将她留在兴济,不会让她回京。”
金氏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转身便进了屋子----事到如今,玛瑙回不回京又有什么用呢?她被关在家中,哪里也不能去,什么人都不能使唤,什么事都无法做,相公与她离心,儿女与她疏远,难道过得就比玛瑙还在的日子好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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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坤宁宫内,张鹤龄与张延龄兄弟俩正陪着自家姐姐说话。
许是因经过张峦开解的缘故,张清皎的状态已经好转了不少,和两个弟弟见面时,脸上也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张延龄围着她转了半天,觉得她确实不像自己的梦里那般哭得厉害,这才放心地去吃点心了。
张鹤龄与姐姐闲话家常,说了些文华殿里发生的事。思索片刻后,他忽然道:“姐姐,眼下的我和延哥儿,能不能令你满意?我年纪还小的时候,那般肆意妄为,你是不是一度觉得,我这辈子也就是无所事事的街头闲汉了?”
“我知道,其实你一直很聪明,有些道理也明白。不过是你那时候觉得遵守各种规矩,倒不如打破规矩任性妄为更有趣一些,所以才那么无法无天罢了。说实话,那时候我确实很担心你聪明反被聪明误,将自己毁了,顺带将咱们家也一起毁得干干净净。”回忆起当初,张清皎不由得微微一笑。
“若不是有姐姐,或许我真的会那样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延哥儿也是如此。”张鹤龄叹道,“姐姐改变了我,也通过教导我改变了延哥儿,是不是觉得,只要你足够努力,所有人都能够改变,都能够变成通情达理的人?”
张清皎怔了怔,仿佛因他的话受到了触动。
“姐姐大可不必这样想。我们能改变,是因为我们还小;母亲无法改变,是因为她已经这样过了半辈子,几乎谁都不可能改变她了。姐姐心善,希望家人和睦,都能过得安康,闷声关门过着咱们自己的好日子。可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姐姐的苦心,都能满足于现状,都能按照姐姐期望的那样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对最近几章,大家的争议比较大。
怎么说呢,我有种宿命论----在没有做足够的事情改变历史之前,历史是不会变化的。同样的事情,可能会以不同的时机发生,该降临的时候降临。只有在改变得足够多的时候,才会彻底摆脱历史。郑金莲的事必然会发生,借着金氏与沈清来做,已经铺垫了很久,并不是突然为之。而且,这也不仅仅是金氏和沈清的问题,牵涉面更广,以后会说到。
另外,小张现在的情绪很复杂,因为我有意识地想赋予她感情的色彩。她是个理智和感性并重的人,理智能很清楚地分析自己的喜恶,能做出决断,但感情依旧很丰沛。不然也不会在坚定自己的目标是皇太后的同时,爱上了皇帝陛下,并且相信他几乎没有前例的承诺了。另外,她对这一世的父母也是有感情的,不是说金氏伤了她她就能毫无痛苦地放弃她。其中,还牵涉到感情的折射问题等等。前世我不想多说,因为对她来说是好不容易才渐渐放开的过去,大家自由心证。如果以后有机会,可以写穿回去的番外玩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