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水杯的手抖了一下,瓶口碰到唇上的伤,沾了一点血迹。这个伤口一直不好,拖拖拉拉有十几天了,搞不好真的要为这点小伤去看医生。
还有两个节目就轮到盛林上场。他站起来准备去候场,顺手把脏掉的水杯扔进垃圾桶。再回头的时候,晏棽和谢晓云已经不在那边。
盛林转过身,专心看台上的演出。
排练结束后,盛林的节目顺序需要调整,跟文艺部的同学一起协调方案,拖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散场。
徐鹏辉早就跑去跟看上眼的学妹约饭了。盛林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拿上琴谱,一个人走出礼堂。
他跟来时一样,仍然从东面的侧门出去。刚拐出门口就看到墙边倚着一个人。盛林眉锋一跳,只当没看见。
往前走了两步。那人停了一会儿跟上,开口喊,“喂!”
盛林皱紧眉心,脚下走得更快。
那人又喊:“盛林!”
盛林只好停下,听到身后那把略带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字清晰得说:“我有件东西给你。”
六
盛林十分意外。
即便晏棽作为胜利者不在乎两人现在的尴尬关系,他们在校园里碰上,最好的做法仍然是彼此视而不见各自走开。不然哪怕再微小的互动,都会为校园八卦增添新的谈资。
而晏棽,非但没有避开,竟然还要在这个时候送他东西。
盛林回过头。
晏棽站在离他四五米远的地方。阳光从斜后方照射过来,落在他的肩头、面庞,让他本就过分俊秀的五官,好像一块被精心打磨过的钻石一样光彩夺目。
盛林眯了眯眼睛。他虽然看眼前这人有一百个不顺眼,还是忍不住要赞叹造物主的一双巧手。
“不需要。谢谢。”
盛林尽量平淡的回了一句,说完并没有马上离开。对这样的美人,他的忍耐度总会更高一些。
晏棽没看懂盛林潜在的退让,紧迫追问道:“你还不知道我要给你的是什么,怎么能肯定自己不需要?”
晏棽显然不具备基本的谈话技巧。他也许是好意,想要消除跟盛林之间的龃龉,但无论从语气到表情,他都太刚硬尖锐。就算他有那么一张惹人遐思的脸,都没法叫人心平气和跟他谈下去。
盛林眉心微皱,口气变得冷淡,“我不缺什么。”
晏棽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是盛家大少爷。”
盛林隐忍的怒气“噌”得窜上来。
这算什么?动辄拿家庭背景说事,仿佛所有的问题都可以归结到“出身”,从而规避自己的责任。从小到大盛林碰到过太多这样的人,无一例外面目可憎。没想到晏棽竟也是这样。
“你什么意思!”盛林没心思再顾忌路过的学生,语气强硬,脸色也沉下来。
“……就……字面意思……”
晏棽却像是懵了,似乎不理解盛林为什么突然之间恼羞成怒。手掌紧攥着背包带,眼睛里露出幼鹿一样的迷茫。
那种类似无措的表情不过转瞬即逝,盛林却没法继续朝他发火。横了他一眼,扭头就走。
“喂,我是想给管药膏,”晏棽仍然没放弃,远远对盛林喊道:“你嘴唇上的伤到现在都没好,再拖下去会化脓的。”
盛林脑子嗡得一响。会所的那个晚上他一辈子都不愿再回想。被咬破嘴唇,被按在门板上、臀部顶着其他男人的下体!那些糟糕到极点的记忆根本是他的耻辱。
他实在纳闷晏棽的神经究竟是有多粗壮,才能若无其事得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拎出来扔到自己脸上。
“我说了不需要。我自己会去医院!”盛林几乎是咬牙切齿。
晏棽也皱起眉,十分不理解盛林舍近求远的迂回选择,“这药是咱们学校附属医院外科主任自己配的,效果非常好。你自己去附院还不一定拿得到。”
这话是在说自己不知好歹?盛林把手里的琴谱捏得变形,“我不去附院,去一院。行了吧!”
晏棽简直莫名其妙,附院的创伤外科是本市最好的,他不信盛林作为p大的学生会不知道。隐隐也上来点火气,“一个大男人,别这么任性行吗!”
盛林猛地回过头,“你说谁任性!”
“除了你还能有谁!”晏棽比盛林声音还要高。
“你……”盛林气的说不出话,只能抬手指着晏棽。
晏棽视而不见,冷着脸一口气说下去,“我什么我?你天天顶着那么一道疤很好看是怎么着?嘴唇上的外伤经常跟食物、饮料接触,细菌侵入伤口感染的可能性很大。拖得时间长了有恶化成败血症的危险你到底懂不懂?我仔细观察了你的伤口状况,用这个药膏正合适。之前你应该用过药,效果并不理想。再舍近求远跑去一院也未必有效。我知道你看不惯我,我也不见多看得上你。但是为了自己的健康,麻烦你不要意气用事!行了,别扭扭捏捏婆婆妈妈的了,拿着吧。”说着就把手里的药膏扔出去。
盛林看到有什么东西冲自己飞过来,下意识伸手接住。
“一天三次。记得上药前用碘伏清创。”晏棽说完了抬腿就走,完全不给盛林开口的机会。
盛林一手攥着琴谱一手握着药膏,身体微微颤抖,脸孔气的煞白。他长这么大,除开自己的父母,从没被人这么毫不留情得教训过。
任性、婆妈、意气用事。
晏棽竟然能把这样的词汇用在自己的身上!他以为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