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隶动弹不得,只得趁机在脑中整理着超载的信息,不知过了多久,鬼压床似的无力感忽然消失了。
他握一握五指,立刻爬起来。
刚才的女人推开门走进来,和老妇做同样打扮,脑后盘着发髻,一身粗布衣鞋,只有脸孔年轻而平静。
“你可以走了。”她说,“最后给你一个劝告,离那个姓齐的远一点。”
丁隶道了谢,直接问:“姓齐的是谁。”
女人不解:“你不记得?”
“那件事到底是什么,麻烦你告诉我。”
她无言,摇摇头:“不必再问了,忘记对你来说是件好事。”
“阿妹!”屋外一声大叫,“还不快滚出来!见到男人就挪不动腿了吗!贱骨头!”
女人向丁隶点了头,便要走。
“请等一下。”丁隶抓住她。
她抽回胳膊低斥:“再纠缠不清惹卦婆发怒,你就真的等死吧。”
“没关系,你们不会杀人的。”
“你怎么肯定。”
“因为你们没有恶意。”丁隶决定赌一下,“传说那件事一旦被知道了就会再次发生,那个婆婆之所以要杀知道的人,只是单纯想阻止事态而已。”
“那你也该清楚,所有听说过那件事的人都会死。”
“可你和婆婆都活着。”丁隶知道时间不多,加快了语速,“我是个医生,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有人死掉,现在岛上出了那么大的案子,警方已经在全力调查,那件事被人们发现只是时间问题,如果真的想阻止它,就得用更积极的方式。”
“最不想看到人死?”女人忽然换了语气,讥笑道,“身为罪魁祸首你还真说得出口,如果不是姓齐的那件事根本就不存在。好了,我不想多费唇舌,后会无期吧。”
女人说完消失了。
走出屋子,丁隶点了一根烟。
四顾天色,已是傍晚,绕过几排杨树,眼前是无比熟悉的住院部大楼,他再回头看去,才发现刚才关住他的地方是数年前废弃的殓房。
携带着满脑子的疑问回到志怪斋,丁隶直接推开里屋,连衣服也没脱就仰面倒进床里。
罪魁祸首。
女人说出这话时,言语中尽是对待杀人凶手一般的恨意,这种眼神,他七年间曾见过不止一次。
在从手术室走出来的时候。
真是不愉快的回忆。他望着蜘蛛网苦笑一下,我果然不适合当医生。
“别想太多。”脑海里一个声音说,用昨夜相同的口吻。散漫,嘲弄,而温和。
你,是姓齐吧。
周五,早晨,卫远扬站在法医科的大门外,就听见彻夜未归的舍友在里面大发牢骚。
“他奶奶的,都是你!害得老子连天加夜赶报告,你说你死都死那么久了,也不干点好事积点阴德!”
“雷廷,你一个人跟谁说话呢。”卫远扬问。
雷法医扭头,晃晃一只肱骨:“跟它!不行?”
“行。”卫远扬将一盒小笼包扔到桌上。
“可把老子饿死了。”雷廷跑到水池边洗了三遍手,一掀塑料袋,“哎?没醋啊。”
“要醋自己去食堂倒,管够。”
“我有空去食堂还留你干嘛!”雷廷一筷子吞掉一只,又夹起一只问,“吃吗?”
卫远扬抬眼就看见泡着尸块的广口瓶:“不吃。”
“你说你。”雷廷用筷子指他,“连这点心理障碍都克服不了,还好意思在刑警队混。”
“我乐意,管得着吗你。”卫远扬不甘示弱,抓了一只包子塞到嘴里,“刘队问你验尸报告搞好了没。”
雷廷得意地伸出手,敲了敲桌面上厚厚一摞纸。
翻着报告上楼,手机响了,卫远扬接起来:“喂,谢宇啊。”
对面一句寒暄都没有:“提议考虑得怎样。”
“哦,我昨晚上去过了,那个钱思宁说这案子以她们的能力解决不了,不接。”
对面没声了。
“喂?喂!”卫远扬以为是手机的毛病,“什么破信号。”
“我在医大附院。”谢宇重新开口,“护士说他进了手术室,最早十一点结束,那些尸骨的检验报告出了吗。”
“出了。”
“结果怎样。”
“这个……”
“不能透露吗。”
“……对不起啊。”
“没有,我本来就不该问,不过知道报告内容的话,能为交涉增加一些筹码。”
“交涉?你准备跟那医生交涉?”
“是。先这样,再见。”
“哎你等等!”卫远扬猫到楼梯拐角,捂着话筒低声问,“你打算跟他交涉什么?”
对面略停:“具体看情况再定,总之尽量收集案件信息。”
卫远扬权衡着要不要把尸检结果告诉他,最终职业道德占了上风:“哦,那没事了。”
“再见。”谢宇见套不来信息,挂了电话。
十一点,更衣室,丁隶脱掉淡绿色洗手衣,穿回白大褂,从口袋里提出那颗连着红绳的桃木珠,重新挂在脖子上。
走出手术中心,一个穿西装戴眼镜的男人抬了抬手。
“你好。”丁隶点头。
“你好。”谢宇说。
“吃过了?”
“吃过了。”谢宇不想找麻烦,撒了个谎。
“我正要去食堂,下午还有个手术,边吃边聊吧。”丁隶招呼得很大方。
于是空着肚子的谢宇只能眼睁睁看着对面一盘子的活色生香。
“岛上那个案件。”
丁隶夹一块鱼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