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生
月园的门铃响了。
丁隶拉开门,门廊里站着一个女人,他觉得她有些眼熟,稍作回忆,原来是杨欢。
一句你好还没出口,便听她说:“齐先生受了伤,在医研所,挽月让我带你过去。”
丁隶的心顿时悬了一下,问她怎么回事。
“抱歉,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杨欢冒着雨走向院外,那里已经停了一辆车。
丁隶顾不得拿伞,赶忙跟上前。杨欢坐进驾驶位,待他扣好了安全带,脚踩油门,调转车头向浦东疾驰而去。
急诊室里已经等着两个人,首先迎上来的是卫远扬。
“那个……对不起。”他愧疚地低着头,“老齐他刚才……死了一下。”
丁隶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什么叫‘死了一下’?”
卫远扬也觉得自己措辞不当,却不知该怎么说起:“大概情况就是……刚才我和老齐去破坏持云阁的一批军/备,被花河发现了,老齐为了掩护我,让我先去报信。然后特警队来了,逮捕了那些嫌疑人,他们招供说,老齐和另外两个人已经被杀了,埋在了松江。再然后……我们找到地方,挖出他们的尸体,这时候老齐他就……就……”卫远扬本来想说诈尸,怕吓着丁隶,想说复活,好像也不对,支吾了半响找不到形容词。
“就怎么样!”丁隶急得没办法。
“就动了一下。”卫远扬总算说,“当时我觉得有戏,赶紧联络了钱助理,她就让我带老齐来这——”
“陈靖家属?陈靖家属在吗?”忽然一个医生喊。
丁隶刚要开口,被荀挽月挡了回去,高跟鞋两步上前,稳稳地站在医生对面,她自我介绍道:“我是他的妻子,也是归心堂荀总的大女儿。”
医生当即懂了,称呼一声大小姐:“现在您丈夫的情况有点棘手,请您来一下。”
丁隶赶紧跟过去,竟被门口的护士拦住了。
“对不起,只有家属能进。”
“我才是他的爱人!”丁隶心急如焚,却无法说出这句话,眼睁睁望着手术中心的大门再次关上,将他和齐谐隔开两边。
身后的卫远扬十分内疚,看到丁隶着急的样子又有些不忍,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我觉得老齐会没事的……上次他在西沙也死过一次,没几天工夫照样活蹦乱跳。”
“但愿吧。”丁隶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又问刚才齐谐是“怎么死的”。
卫远扬犹豫了一下:“枪伤,子弹从背后射进去,击穿了心脏。”
后话他没说,丁隶自然知道,子弹的空腔效应必定搅碎了胸腔,在身前钻出巴掌大的血洞,左肺连同半边肋骨应该全没了,运气好的话,也许还能留下一个右肺,运气不好的话……
丁隶不敢再往下想。
而这样的一副残躯,还有复活过来的可能吗……
凌晨四点,手术终于结束。
齐谐被推进了专供异症患者使用的隔离病房,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荀挽月跟医院领导打过招呼,丁隶才以表哥的身份见到了他。
无论从哪个方面判断,病床上都是一具尸体无疑。冰冷,僵硬,毫无生气,青白的一张脸仿佛纸人,乌黑眼眶深陷,潮湿的发梢贴在额头,一双手紫得发乌,腕部还留着几道清晰的勒痕。
丁隶慢慢掀开被单。
胸前一片血肉模糊,心脏已经没了,肋骨穿通,露出零零碎碎的肺部组织,半截支气管断在那里,横膈膜破损,隐约可见暗红的肝脏……
“齐谐被挖出来的时候,全身都裹着污物,连胸腔都灌了泥土,刚才医生一直在做清创工作。”荀挽月拽过椅子坐下,“现在我们也没有什么能插手的了,就等着他自己醒过来吧。”
“他会醒吗……”丁隶喃喃,不知在问谁。
“他敢不醒。”荀挽月满不在乎,“他要是这么死了,我的脸还往哪放?丈夫一会儿失踪一会儿被杀,旁人还以为我的眼光有问题呢。”
听到这句话,丁隶不禁有些火大,拐弯抹角地下了逐客令:“你忙了一夜,先回去吧,这里我守着就行。”
荀挽月察觉他语气不善,也没在意:“我倒是想走啊,不过病人躺在这里,‘老婆’回家了,让‘表哥’守着,你觉得这说得过去吗,大叔子?”
丁隶没空开玩笑,抽过另一只凳子坐在床边不再理她。
伸手握住齐谐的指尖,他望着那苍白的睡脸,日光灯微微一闪,引得余光瞥到了什么。
丁隶扭头看去,发现那破损的皮肉突然翻动一下,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嗯?”荀挽月也注意到蹊跷,自言自语道,“原来这就是‘离症’?”
“什么离症。”丁隶随口问,目光没离开过他。
“你不知道吗?”荀挽月有些意外,“‘离者’可以凭意志控制自己的身体,但凡他不想死,就算碎成十八段都能再活过来。不过这里的‘意志’只是一种比喻,你们所说的精神或ròu_tǐ、意识或物质,都是瓮孔达的一种表现方式。普通人紧紧粘在瓮孔达的表面,身不由己,而离者可以稍微脱离它,进而控制自身,甚至反向操纵瓮孔达。”
丁隶一时难以理解,试着把瓮孔达想象成《the rix》里的虚拟矩阵,或者盖亚假说里的巨生命系统,大概明白了一些。
说话之间,那血污中已经长出一层新肉,重新包裹住胸腔,透过薄薄的皮肤,隐约可见一颗尚未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