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额娘远居西郊,外面寻的丫鬟婆子,本宫并不放心。斗胆求皇上个恩典,放五六个储秀宫的宫女过去伺候,也算知根知底,了却臣妾一桩心病。”胤禩难得的陪在皇帝一旁看两眼折子,便顺势说了这么一句。
胤禛觉得这事虽有违宫规,但难得老八开口向朕求点什么。再加之他明白兆佳氏颇似良母妃,只怕老八这回见了额娘的面,不免感怀旧情,这才有了照看的心思。
因而刚过月初,胤禩便把外院上当差的六个不打眼宫婢一并与额娘送出了宫。皇上本不在这些小事上留心,这外院里的奴才更是难得入的了御览,因而也便没在意都送了谁出去。
而就在碧月临行的这日清晨,待皇上刚刚去了养心殿,便来给主子叩首辞别,最终留下了一方锦盒,里面便是主子索求的用夹竹桃汁液凝练而成的小丸。
胤禩将东西收到袖内,唤方若进来将预备好的一袋碎银赏了下去,便放碧月一行人出宫去了。
日子已是九月,月初的天气还是有些暑热未退,但廉妃的肚子已经显怀。胎像稳固,皇上问了刘裕铎的意见,也便不再拘着胤禩,让他得空也能到御花园里散散心、透透气。
顿时,这储秀宫再度热闹起来,别说是皇后隔三差五就要遣人来问候,就连齐妃也做了些面子偶尔派贴身宫女翠果来问安。
胤禩敞开大门,来者不拒,这一下子更助涨了储秀宫的气势,连那些亲王郡王福晋在觐见太后与皇后之余,也要来储秀宫略坐坐,而敦郡王福晋更是其中一位。
自打半月前那此传话,老十和十四已经给兆惠通气,这会子正好有西北消息传来,说是九爷的下落已经有些眉目,兆惠的家仆已经迂回着潜入准格尔的地盘,伺机将人接回来。幸而压根没人料想到会有位爱新觉罗的子孙流落在这荒村野埂,因而官道上越是没有消息,那便是最好的消息。
博尔济吉特氏见八爷脸色稍舒,知道这消息让他宽慰不少,便小心问道,“郡王一直念叨,不知您这金蝉脱壳之法,可是稳当?”
胤禩与郡王福晋那毕竟是几辈子都隔着些距离,自然知道在弟妹面前难以露出什么破绽,便欣然点头道,“福晋回去,只需让郡王安心。京城与西北两路并行,切莫互相耽搁。”
送走了敦郡王福晋,胤禩站在回廊下出神半刻,他觉得虽老九没有陷入敌手,但自己人却也没有切实的把握,与皇帝的人脉调动相比,只怕兆惠也是捉襟见肘了。
看了看天色,今日九月初五,正是初秋明媚。胤禩回到寝殿,将那方锦盒袖起,唤碧云跟着自己去了趟小厨房。
廉妃亲自下厨房,这事不可谓不怪异。虽其他宫院里不少妃嫔亲下庖厨以侍君王,但当胤禛瞧见密奏里胤禩的举动,才不会天真的认为老八这是要为朕洗手作羹汤了。
若说这储秀宫的探子,自宛若被贬斥以后,正殿内寝里便再难插人。而这厨房却是皇帝最为看重的所在,尤其是如今胤禩的身子越来越重,皇上早就防备着那些不干不净的人等。因而胤禩进了厨房,一举一动,都事无巨细的被呈到皇帝御案之前。
皇帝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老八进了厨房竟是开了一罐蜡封的竹叶青,还命碧云抱着带回了寝殿。
胤禛觉得,莫不是胤禩孕期口味越发刁钻,竟然馋起了酒来?旁的什么吃食也就罢了,但这酒却轻易碰不得,于是皇上立马下令命储秀宫的探子将胤禩藏于寝殿的酒取来看看。
于廉妃身侧探看起居虽然难了一些,但毕竟粘杆处的人训练有素,从寝殿柜橱里取一两样东西,还是手脚极为麻利的。
不出半个时辰,这坛酒便送到了养心殿来。
皇上掀开蜡封,只觉得这酒中带着淡淡的青涩草香,原本清澈的酒汤内似有什么东西尚未融开。胤禛警觉的盖上封盖,叫苏培盛速去把御膳房试菜的太监唤来。
那试菜的太监只闻了这坛酒一下,便目色一凛,噗通跪在地上说道,“皇上,这酒有毒。”
胤禛腾地从御座上站起,他千想万想都没想到老八竟胆敢在这后宫之中用毒。“后宫之中,哪来的毒!”皇上脱口问道。
那太监伏在地上,魂已经吓飞了一半,这皇上跟前出来了这么一坛毒酒,御膳房上下难辞其咎,因而结结巴巴答道,“回禀皇上,此酒掺了夹竹桃的汁液。这夹竹桃毒性甚大,仅一片叶子便能将足月的胎儿打下。若是稍稍多点,那便是无救了。”
胤禛狠狠地拍了桌角,“如此狠厉的东西,怎会留在宫中!”皇帝在脑中搜寻一遍,隐约记得御花园是有这么一片开得艳丽的夹竹桃,上辈子他可从未在宫中见过此花,没想到这辈子竟然留了如此一颗毒苗在后宫人尽可摘的地方。
皇上怒气发过,便不能不真酌起胤禩的居心。朕日日到储秀宫用膳,夜夜陪在老八身边,他暗藏剧毒,莫不是……
胤禛摇了摇头,若是老八有弑君之心,只怕有一万个机会在朕沉睡之时下手,又何须等到今日。
想到这里,皇上忽地周身一震。心中暗道,老八这个节骨眼上制毒,莫非是已知晓了西北老九的变故?除此之外,胤禛实在是想不出其他因果。
皇上虎目一沉,心里顿时凉了半截。阴着脸,再度坐回到御座,看了看伏在地上的试菜太监,命道,“去给朕调一坛与这个一模一样的竹叶青,但不许对人身有半点危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