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泰和帝出门之际,皇后直起身子,问:“雨柔,你如实回答本宫,本宫究竟生了甚么病?”若只是小病,为何她这么多日都没有痊愈,并且泰和帝明显不愿意多说,怕是不想让她知道真相罢?
“娘娘多虑了,娘娘只是偶感风寒,不必担心。”雨柔得过泰和帝的特意叮嘱,自然知道不能泄露一分一毫,连表情也未松动。
岂知她越是如此,皇后心里便越是怀疑,趁雨柔出去,她指着另一人,用尽所有力气说道:“去,给本宫拿镜子来!”
宫女哆哆嗦嗦,犹豫了良久终是害怕触怒她,拿来了一面铜镜。皇后接过端在面前一看,刹那间明白了为何泰和帝不愿意告诉自己真相,也明白了为何他不让自己去沐浴,分明是怕她发现啊。
只见那细腻的脖颈、白皙的脸上,赫然处处是痘痘,破坏了原本秀雅的面容,伴随着自己这些日子的症状,皇后骤然明白,自己根本不是偶然风寒,而是得了——
天花。
铜镜摔在地上,碎片散了满地,泰和帝正巧进来,她转头看他,泪眼朦胧。
泰和帝一看地上的铜镜,便明白她是甚么都知道了,千瞒万瞒,还是没能瞒住,一名宫女哭着跪在他的脚边,不住地磕头:“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奴婢不是故意要给娘娘看的!”
“你起来,下去罢。”泰和帝忽然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空,连往前走一步,都需要竭尽全力,他知道皇后的性子执拗,怕是她逼着这宫女给她镜子的,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早晚要让她知道。
泰和帝走到床边,将哭得梨花带雨的皇后搂入怀中,然被她推开,皇后颤抖着身子,泪如雨下:“皇上,妾身得了不治之症,请皇上离妾身远一些,免得传染了皇上。”
“说的甚么胡话?”泰和帝心中大恸,将皇后搂得更紧,“朕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婉莹不必担心。”
“妾身相信皇上。”本就容易疲惫,加上大哭了一场,皇后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泰和帝扶着她躺下,目光悠悠落在她布满痘痘的脖颈和脸颊上,胸中猝然一番酸涩,几欲落下泪来。
泰和帝无心朝政,一心想要治好皇后,然宫中御医个个不顶用,他想到有一座佛寺据说祈福很灵验,便想着出宫去给皇后念经祈福。
萧君默也在陪同之列,当他得知母后得的是天花后,心里的震惊与哀痛不少于泰和帝任何一分,两人来到佛寺潜心祈福,他转头看身旁的父皇,握住他的手认真道:“父皇别太担心,母后的病一定会治好的。”
“朕心里有数。”泰和帝目光落在萧君默身上,意味深长。
从佛寺回来,宫女急急跑来,说皇后高热不退,泰和帝匆忙赶过去,震怒之下险些赐死一群御医,接下来的几日,皇后的情况急转直下,原本还能醒些时候,如今却一直昏迷不醒,佛寺的祈福并没有带来甚么作用,皇后的病愈发严重了。
泰和帝彻底不理朝政,任何臣子来找,都不予接见,两日后臣子们无奈,硬是要闯进来,泰和帝正在给皇后掖被角,他起身走到外面,面对一群臣子,长叹一声道:“从今日起,所有政事全权交给太子,各位爱卿请回罢。”
于是萧君默便接下了处理各种政务的重任,每日忙得焦头烂额,连去一趟将军府和苏澜清说一声的空闲都没有。
这一日,丞相来寻他商议南梁府河口决堤的事情,萧君默想了想,决定派工部几人亲自前往南梁府,修复河口,筑造大坝,安抚灾民。好不容易处理完了南梁府的事情,丞相忍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太子殿下,皇后娘娘的病,好些没有?”
萧君默心知他是想从自己这里套口风,自然不会告诉他,只草草打发一番,继续面对堆积如山的奏折。
苏澜清在将军府中待了几日,萧君默都没有过来,心里疑惑,便寻了个理由自己入宫去找他,这才得知泰和帝将所有的政务都全权交给他处理,此刻怕是忙得没有空来见他罢?苏澜清自觉理解,便在乾清宫外等着,也没让宫人进去通传。
之前来的时候一直没有去注意,乾清宫的一切还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儿时的记忆尚停留在苏澜清的脑海当中,和萧君默的玩耍,仿佛还是昨日的事情,一眨眼,他们便长大了。
苏澜清嘴角噙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在花园中随便走走,这一走倒是勾出不少的回忆。还记得那一片草丛,他们二人在上面踢过球,那一颗大树,两人也爬上去玩耍过,一草一木,都还是小时候的样子,历历在目。
到了花园中的小湖,苏澜清站在湖边,想起他与萧君默在这里喂过鱼,那时的两人还小,玩心上来便忘了自己在何处,自己更是一不小心险些让萧君默掉到湖里去,因此一回家便挨了父亲一顿打。
想到父亲,苏澜清唇角笑意敛起,低低的哀愁遍布脸上,父亲离开好久了,自从那一回在塞北的战场上牺牲,他又回了京城,便再也不得机会回去看看,不知父亲是否会寂寞,不过那么多兄弟在那儿陪着他,他应当是高兴的罢。父亲曾说过,死也要留在这一片土地上,倒是一语成谶。
苏澜清赶走回忆,回到乾清宫门前,萧君默还未出来,他也不急,就那么站着耐心等待,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