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凛被边戍带回房中,看着床铺纳闷道:“你皇子府虽是临时居所,但院落房间也不算少,难道还要跟我一起睡?”
边戍笑道:“习惯了。前段时间你不在我身边,我怎么都睡不好。”
佟凛皱了皱眉,心说你睡不好不是因为撸管太勤吗?
他语重心长道:“且不说你年纪不小了,现在我们在京都,不比在山中,到处都是盯着你的眼线,要是你与男子同睡一房的事传出去,难保不会被太子党恶意的大做文章,若是皇上知道了会怎么想。”
边戍的笑容烟消云散:“回到京都之后,繁文缛节诸多约束,又要处处提防太子,没有一日过的安生,这皇子不做也罢,不如我们回到山中小院去吧。”
佟凛失笑道:“你在别人面前各种威风、满腹计谋,怎么跟我说话便总像个置气的孩子。”
于边戍来说,就算他再次离开京都隐居山林,太子也绝不会放过他,这一回定会千方百计将他找出来,并亲眼看他死掉才会放心。
于佟凛来说,他有任务在身,不消除原主的怨念值,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的。
“况且,”佟凛补充道,“难道你不想为母亲报仇吗?”
“当然想,”边戍的眼神在一瞬间结冰,“回想当初他们陷害我母妃的事,我便想将他们碎尸万段。”
“所以我们不能走。”佟凛拍拍他肩膀道,“不如这样,我睡在你隔壁如何?”
边戍咬了咬嘴唇,勉强妥协。夜里在床上翻来覆去,忍不住抚摸床帐后面的墙壁,一想到佟凛就在墙的另一边,他就恨不得穿墙而过。
没过几天,皇上便在宫中设宴为边戍庆功,同时请来了治理瘟疫的功臣佟凛。
皇上见佟凛风度清雅高迈,容貌霞姿月韵,无论天文地理还是音律诗词,均可侃侃而谈,顿时心生好感,又从鹿苑那里听说了百鬼夜行之事,当即便要将他招入阴阳司。
佟凛谢过圣恩,皇上又问丘荼道:“司长可有职位推荐?”
丘荼心里起伏不定,但表面还是镇定非常。眼下边戍和佟凛风头正盛,深得皇上赏识,此时翻出往事令佟凛难堪,只会拂了皇上的兴致和心情。
他十分识时务道:“司中尚有判官一职空缺,臣以为安先生可堪此任。”
皇上点点头,将佟凛封为阴阳司判官,官拜六品,负责公文书的审查,并赐他一枚蟠螭纹白玉璧作为医治皇子有功的赏赐。
大太监捧着红丝绒托盘将白玉璧呈到佟凛面前,佟凛谢过皇上后刚要伸手去接,一片树叶悠悠落下,覆盖在白玉璧的瞬间,将其压得粉碎。
边戍倏然站起,唯恐有变,皇上的神色也暗淡下来,似乎有些惊疑,这蟠螭纹白玉璧是祥瑞的象征,平白无故便碎裂成齑粉,难道是不祥之兆?
丘荼微微颔首,眉眼低垂,嘴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虽然不能阻止皇上封赏,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让佟凛在皇上和百官面前丢脸出丑。
佟凛却十分平静,请皇上稍安勿躁,用指甲戳破指尖旧伤,将血滴挥洒于玉粉之上。
仅仅是一滴血,瞬间便流淌开来浸润全部粉末,晶莹剔透的玉粉突然飘上空中,如星光一般粼粼闪动,在一片惊呼声中,化作“天佑吾皇,万寿无疆”八个大字,经久不散。
眼见龙颜大悦,众臣纷纷附和恭维,气氛立刻从沉寂转为欢腾。
佟凛笑着瞥了丘荼一眼,颇有种放马过来的挑衅意味。
丘荼心生气恼,总觉得师弟与他印象中安静温和的形象差别太大,他的师弟怎么可能这么得瑟!
玉粉形成的八个字直到酒宴结束后也依旧闪耀,待夜深人静时才散开,如同流星一般划落皇宫各院。
自静玉藻惨死后,皇上便患上了失眠症,时常在御书房中独坐到天明。这几日也是如此,即便边戍归来,并成功治理了潼州城的瘟疫和洪涝这几件事令他心情十分愉悦,入夜后他依旧会感到心有戚戚,无法安然入睡。
边戍与静玉藻五官相似,虽然已经长大成人,眉目英朗,但细细分辨依然能够从中找出他母妃的影子。
皇上并非对静玉藻完全绝情,在她去后也时常想起她温柔的笑容和曼妙的舞姿。或许就是她的美貌太过惊人,所以在听到阴阳司称她为妖狐之体的时候,皇上竟也没怎么惊讶。
但他很难想像静玉藻那样善良的女人,怎么能够做出食人这般残忍血腥的事,所以一开始并不相信。但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皇上本来就是犹豫不决、易受影响的性格,加之对阴阳司极为依赖,是以内心愈发动摇。
最后面对朝前百官和三宫六院的压力,他不想被扣上一顶昏庸嗜淫的帽子,背负千古骂名,只好忍痛将静玉藻赐死。
虽然事后人人都称赞圣上英明,后宫中也再未发生小皇子和公主惨死之事,但皇上心里总有一个结,也再未找到一个如静玉藻那般可心的女人。
这夜他又望着院中的紫花泡桐叹息,毫无睡意。窗外虽灯火通明,却万籁俱寂,更为他心中添了积分寂寞。
正出神之际,身后传来一阵窃窃私语。皇上转头一看,顿时满头冷汗——墙角处竟然飘着两只游魂,看模样打扮似乎是两名宫女。
虽然内心感到惊惧,但皇上自认为是真龙天子,妖邪不侵,且需维护帝王的威严,怎么也不能大呼小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