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致远不作声,脚步不停,雨水落在他的脸上,勾勒出硬朗的线条。
吴战跟着走了一会,又絮絮叨叨地说:“眼看着就要到闭营时间了,回去晚了可是要受罚的……”他忽然想起来,错过闭营时间再回去,要罚二十军棍的,晚一刻钟算十军棍,几棍子下去,只怕皮肉都要打开了花。
他想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向韩致远劝道:“你若是真想买那狐狸皮毛,不如下次再来也是一样的。”
韩致远总算是开了金口:“你要是想回去,现在回去也成。”
吴战闭了嘴,心头还是有些发虚,过了一会,他一咬牙,停下脚步,道:“那我先走了啊。”
他说着也不看韩致远的反应,自己转身撒开腿,头也不回地往来的方向跑了。
韩致远表情平静,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去,走了没一刻钟,身后又渐渐传来一个脚步声,伴随着吴战喘着粗气的声音,他口中发狠道:“算了,罚便罚吧。”
他说着,几步跟上韩致远,两人一齐朝沙河城的方向走了。
走了半个多小时,总算是到了城门下,此时天色已经黑透了,沙河城门在夜幕下勾勒出些许轮廓来,肃穆无比。
吴战扯了扯韩致远,低声道:“城门关了,怎么办?”
韩致远四下环顾片刻,道:“先过去看看,实在不行,再想想别的办法。”
他说着就往城门下面去了,吴战心中既是激动,又是害怕,他在营中当兵几年,除了偷摸与别的士兵私下里小赌一把,还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这一下跟着韩致远公然违背军法,心里一半新奇,一半紧张,却见韩致远面上没什么表情,平淡如同跟家常便饭一般,心中大是佩服。
两人去到城门下,果不其然,被拦了下来,守城兵士呵斥道:“城门已闭,要入城等明日再来!”
韩致远两人正无计可施间,侧门忽然开了,从里面出来一名年轻男子,牵着一匹黑色的大马,守城兵士忙道:“干什么的?”
门里另有一个兵探出头来,指了指那男子,向他示意道:“让他走。”
那男子瞥了一眼韩致远两人,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轻喝一声,往沙河关兵营的方向去了。
守城兵士见两人还杵在门口不肯离去,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速速离去,否则将你们抓起来!”
韩致远眼角瞥到那侧门还未完全关闭,他微微垂了头,作出一副要走的模样,趁着那守城兵士刚刚松懈下来,说时迟那时快,他猛地一抬手,一肘子将那兵士打翻在地,另外一名兵士还没来得及回过神,他便迅速往侧门的方向窜去。
侧门后正有一名兵士准备关门,不防门突然被大力推开,阻挡不及,门板狠狠撞到他脸上,疼得他哎哟一声,眼泪和着鼻血一齐奔涌而出,只来得及看见一道黑影跟风似的,朝城里奔了过去。
他捂着鼻子正想喊人,再次见一个人影冲了过来,猛然撞在他身上,只听鼻梁骨嘎啦一声,痛的他半天没爬起来,始作俑者倒是跟没事人似的,一骨碌爬起来跑了。
吴战跟在韩致远身后没命地跑,头也不敢回,一颗心砰砰直跳,紧张得腿肚子都快抽筋了,后面追赶的士兵们发出呼喝之声,勒令他们停下来。
韩致远全然不理,前面便是居民区了,房屋密集,巷道错综复杂,两人借着夜色掩盖,在里面绕了半天,总算是将那些追兵们甩掉了。
吴战累得差点趴下来,韩致远吐出一口气,低声问道:“市集在哪里?”
“啊?”吴战呼哧带喘,脑子一下转不过来。
韩致远再次问了一遍,他才迷瞪地指了一个方向:“从河边那座桥过去,一直往前走便到了。”
韩致远点点头,转身便走,吴战哎哎哎了几声,赶紧跟了上去,开玩笑,让他一个人走,恐怕没出几步就被守城兵抓住了。
两人借着夜色掩映,小心地往市集方向走过去,眼见着市集入口那两盏破旧的灯笼亮着幽幽的烛光,不用吴战开口,韩致远便知道,就是这了。
他看见了入口处有一个不大的木架子,上面还摆着许多空酒坛,上方不时有雨水滴落下来,落在酒坛中,发出叮叮咚咚的轻响。
韩致远在酒坛子面前站了一会,吴战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他,道:“卖酒的人大概是回去了。”
韩致远伸手摸了摸其中一个酒坛子的底部,果然能摸到些许凹凸不平的地方,像是刻着字,他回头问道:“卖酒的人,长得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