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不到答案,于是独自赶往庄子里的祠堂想再找一些线索,然而他一出大门,被漫无边际的黑暗笼罩之时已预感到大事不好。
没人点灯,家家户户漆黑一片,这些拖着ròu_tǐ还在饲养自己生魂的活死人没有点灯。
陆忘川翻过一家的院墙一探究竟,没有看到预料中的尸体,没人,根本没人,一个人都没有,这座庄子已经空了——
满面阴沉的走出屋子,陆忘川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无言沉思,不多时忽闻一阵脆玲声。
抬头一看,屋檐下坠着一串银质的铃铛,晚风拂来吹动铃铛,清凌凌脆生生的声音很好听,像是某种古老而悦耳的乐器……
陆忘川抬手把那串银铃拽下来,忽然想起在王家屋檐下似乎也挂着似这般的一串银铃,他依稀记得这银铃的含义,用来祭酒神的,三里庄以酒酿闻名天下,除了酿酒,这里一不躬耕,二不渔猎,只以酿酒为生,所以他们或许的确不怎么敬佛,但酒神却是每家每户必须敬拜的,或确有神明,或凭空杜撰,久而久之这里的人们形成了自己的祭拜酒神的文化,并且一代代完整的传承了下来,那就是在屋檐下挂一串银铃,对他们的神明迎来送往都以妙音相接迎。
很简单很淳朴,却被传承了百年,属于三里庄人们独特的信仰。
躺在他掌心的银铃还在持续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玲心不住的晃动。
“你拿错了”
江红菱忽然从暗影中走出,无声无息陆忘川竟没有察觉到。
江红菱从他手里把银铃拿走,掉了个方向以铃口朝上,放在陆忘川的耳边:“这样听”
陆忘川凝神听了听:“箫声?”
江红菱把银铃放在他手里,道:“嗯,白天的箫声”
看来的确不是唐鹤。
陆忘川心中如此道,他之所以独自一人出门找线索,就是为了避免江华感情用事假公济私。
想了想,他把银铃又递给江红菱:“先拿着,或许有用”
江红菱抬眸看他一眼,依言把银铃接过去系在腰带上,手指轻轻拨过铃铛,一阵悦耳的清吟飘转而出。
她抿唇笑了笑:“可比佩一只香囊好看的多”
陆忘川紧了紧背在背后的剑,带路走出院门:“那就当香囊佩着吧”
两人往祠堂走去,临近祠堂朱漆大红门时,陆忘川忽然握住她的胳膊闪到墙后,将虚掩的门缝轻轻推开,他看到祠堂院中站着一袭白衣身影,身量修长,白衣如雪。
江红菱见他眼神骤然一暗,沉阔的像两团涨潮的海水,似乎是极不愿意看到里面那人,不由得低声问道:“谁?”
谁?
陆忘川下颚紧绷了绷,默默抽出背上的剑,推开大门踏进门槛。
管他是谁。
“别动”
陆忘川扬剑直指那人的颈后,目光扫视了一圈空荡荡的地面。
一个时辰前,他们把三户人家的尸体安置在这里,此时竟全部消失了。
“你把尸体弄到哪儿了……别动!”
白衣人稍有动作,刚想转身正面相对他时,陆忘川的剑锋又向前逼近了一分,冷声道:“就这么待着,别转过来”
白衣人顿了顿,置若罔闻的慢慢转过身,冷的像两道冰泉似的眼直视他的脸:“陆公子”
陆忘川着实愣了一愣,满脸的杀气还未收回,就定格成一个凝滞的样子,真是傻透了。
“……天魔子”
也是,只要他方才稍微看的清楚些,就能看出这人分明是一幅少年人的背影。
天魔子朝他双手合十行了一礼,口鼻观心道:“公子何时下的青龙山,来此为何?”
虽说菩提子和天魔子是由段重殊的禅心和魔心幻化而成,是他的护持式神,由段重殊自取两根肋骨灌以精血锻造而成,但是这几百年过去,双子式神早已修炼出自我的思想,躯体,和魂魄,与有血有肉的‘人’无二。
此时乍然再遇天魔子,陆忘川想起了三年前不周境中大普提树下,段重殊刺死菩提子时,这位少年眼中的无奈,悲伤,和愤怒,细细一想,与他初闻楚华年遇难时无二样。
是他害死了他的朋友,陆忘川如是想。
而现在,他正用封印了菩提子魂魄的封尘剑,指着他。
欠下的这些债,貌似他无论如何,此生都难偿了。
陆忘川把剑垂下,没回他的话,又问:“你怎么在这儿?尸体在那里”
“三里庄命案事关佛门,师尊派我前来查探,方才我到时,这里没有尸体”
陆忘川沉默片刻,似话有深意:“你只为了追查命案?”
对他,天魔子有问必答,毫不避讳道:“大菩提树破封,虽有师尊一缕魂支撑不周镜,不使其坍塌,但不周境已经震荡难守,鬼谷中噬心魔修炼的魔物伺机作乱,欲逃出不周境”
萧君子说过,不周境鬼谷通往地下三万六千丈的阴火域,被打入阴火域的厉鬼自相残杀历经拨皮抽筋之苦,才可爬出地狱,爬出地狱也是换了个地方流放,被阴火域折磨摧残后的厉鬼失去本心和神智,变成了只知杀戮和噬魂的魔物,爬到鬼谷后为了寻自己的心,会残食心魔,试图用他人走火入魔的执念填补自己的躯壳。
这样的魔物是及其可笑的,修士们不耻的称其为‘老槐’。
老树久枯秃,俯临清路尘。
曾无席地阴,庇暍及斯民。
枭巢与狐穴,凶怪相凭亲。
嗥啸属阴黑,惊摇旁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