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聿光闻言微微一怔,不置言语,脸色沉淡。
褚衡用眼角余光瞥见他冷漠的神色,不由握紧了骨节分明的手,负气一般地道:“在你心里,我到底是怎样的人?”
萧聿光摇了摇头,凄凄一笑,语气如同一潭死水。
“我只是觉得,没有人能够抵挡权倾天下、富贵一生的诱惑。”
山野清冷,闹市却是一番盛夜。
石板桥下的水流绵长幽远,在四面八方的火光的照耀下散发出刀刃般的锋芒。时近夜半,酒楼中却是灯火如昼,笙歌飞扬。此时一人身着单薄的浅黄衣衫和洗旧的冷色蓝袍,盘腿坐在桥边,目光空洞地俯视着流淌不息的河水,恍若隔绝尘世。
秋夜寒凉难堪。一阵风过,褚衡终于收敛了心绪,轻轻裹紧身上的外袍。
他是从萧聿光家里偷偷跑出来的。
身后的石头比风还冷。他将手放在腋下取暖,闭着双眼思索自己即将何去何从。忽而又是一阵轻微而诡异的凉意,他缓缓叹了口气,继而睁开双眼。
眼前是一双白底黑色长靴,其上一尺处,玄色衣摆随风轻摇。褚衡微微抬头,只见来人戴着斗笠,脸廓却十分熟悉。
他怔了怔:“你......”
那人嘴角一动,不紧不慢地蹲下,直视着他的双眸。
“阁下气度不凡,想必是豪门子弟,为何如此落魄?”
褚衡认出他就是白日里那个梁姓男子,不由愕然。而梁佶早已将他的措手不及看在眼里,此时只是低声一笑,用略显沙哑的声音说道:“你要是没地方去,可以跟我走。”
是日天光浅淡,轻风徐来。
萧聿光微仰起脸,眯眼望着房檐下的牌匾。那块牌匾材质普通,边框周围没有繁杂的雕饰,其上“禄州武馆”四字也略显暗淡。他轻轻叹了口气,收回目光,从容地迈过陈旧的门槛。
院中花草相映,虽然不甚繁茂,绿意却无所衰退。穿过两条游廊,只见平坦洁净的场地上已然立着九百号人,三十行三十列,井然有序。萧聿光靠着林荫行走,一边走一边侧目观望。眼前这个方阵声势浩大且齐整无伦,每人间隔相等,就连挥舞棍棒的动作都接近一致。
阵列的最前端有一个扎着马步的赤膊男子。一少年在他背后畏畏缩缩地抡着长棍,时轻时重地打在他后背上。
“太轻了,用力!不行,再用力!”
萧聿光走到他们身后,微微敛目,啼笑皆非。
“施大哥,你又皮痒了。”
两人闻声皆是一惊。少年见了萧聿光连忙收起长棍,颔首行了一礼,然后退到一旁。
萧聿光淡淡地看着他:“你回去继续训练吧。”
接着朝施毅愉悦一笑,不着痕迹地扫了眼他的手臂。只见原先筋肉虬结之处已是一片红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