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限。理所当然的,在当日夜里,他就见到了本是还有大半个月才会回来的蔺诃。
蔺诃依旧一身戎装,却比上一次看起来更加狼狈。他周身似乎裹着一层寒气,脸部本就冷硬的线条,此刻更加冷厉。
陆衍把自己缩在床脚,再不复以往看见蔺诃时的喜悦和亲近。
蔺诃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冷冰冰的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陆衍看了半饷,这才转身离开。
陆衍猛然打了个寒颤,掀起被角就追了上去。
“你要去哪?”陆衍想要拉住蔺诃,却跌跌撞撞的跟不上他的脚步。
蔺诃并没有搭理他,一路从帝王的寝宫走到了关押重犯的大牢。似乎整个夜都安静了,他们走了这么久,四周却如同死寂般,没有惊动任何人。
陆衍是知道蔺诃的本事的,却又是第一次如此直面的面对他的强大和不可忤逆。
直到进了大牢,陆衍才知道他的打算。
蔺相国死了,却早早的被陆衍安置在了皇陵内。而今,清扬侯早已在圣旨下与其族人搬离了侯府,唯一还被关在牢中又与蔺诃有一些关系的,除了张婧婉之外,还能有谁?
陆衍顾不上自己没有穿鞋袜的脚底究竟多么血肉模糊,他只能快步跑着追上蔺诃,然后死死的拉住他的衣袖,不愿他去见她。
紧咬着唇齿,陆衍发现他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又能说什么。
可是他不甘。同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明明,明明他只是不希望他娶妻而已,为什么最后却变成了这么一场生离死别。
蔺诃那平静又冰冷的目光,刺的他生疼。
他怕,怕他再也不愿正眼对他;也怕,怕他再也不愿见他。
那抓在蔺诃衣袖的手指,那么的颤抖,却依然无法阻止对方毫不怜惜的把他的手指剥离甩落。
一滴泪,在一瞬间从眼尾滑落,滴在黝黑的地面,消失不见。
陆衍就这么木然的站在大牢门口,然后看着蔺诃从牢里把张婧婉带出,看着他们两人亲密无间的拥抱,然后相谐离去,没有分给他一丝一毫的目光。
陆衍低垂着头颅,把所有的思绪潜藏,却止不住的哀伤。
一切都毁了,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脚底的疼痛和冬日侵入身体的阴寒冷风,都抵不过他此时空荡荡的心悲凉。
然后一声叹息传来,宽大的暖绒覆盖上身体,微热的温度第一次让他生了眷念之心。
“圣上就是再怎么生气,也不能作践自己的身体不是。天晚了,回吧。”来人说着,蹲下身体,慢慢抬起陆衍的一只脚,用自己的衣袖擦拭干净后,这才为他穿上了鞋袜。
期间,陆衍一动不动,全凭来人动作。
待回了寝宫,为他上了伤药洗漱后,这才离去。
陆衍盖着厚厚的羽被,却是睁眼到天明。
第二日,蔺相国被追封为国公,享皇室王侯礼,为其厚葬,入宗室偏陵。其子蔺诃封为威远侯,为超品一等侯呈世袭制,其领兵班师回朝后予以册封。
至此,蔺相国死于大牢之事,终算是有了一个了结。
至于张婧婉,陆衍却是表示其已于昨日卯时自缢与大牢,已令其下葬。
他不愿让人知道蔺诃无皇命传召即已回朝,更不希望对方再也不踏入朝堂与他永世不见。而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当作不知、不问、不闹、不恼,用滔天的权势和地位,锁住那个与他已经离心的人。
停朝三日后,陆衍神色清明的上朝,与往日并无不同。
……
十五日后,三十万大军如期回朝。
百姓在街道上欢呼献花,朝堂上也因再次驱离了蛮寇而欣慰。
只不过,作为大将军蔺诃、夙朝未来的准威远侯,却是辞了帝王的觐见,第一时间回了相国府。
辰帝陆衍并无苛责之意,犒赏了大军之后,直接散了朝。
大军回朝的第三天,陆衍再次见到蔺诃。对方一脸疲惫的看着他,说道:“带我去见我爹。”
陆衍诧异于蔺诃竟还会见他,掩饰住心中的激动和欣喜,匆忙点头便亲自领着人进了宗室皇陵。
蔺相国就被安置在偏陵,以皇家之礼,厚葬。
这行为,当得起是前无古人的举动了。一个外姓大臣,死后竟是同王侯同葬,也算是第一人了。
陆衍自知理亏,在蔺诃对着蔺相国陵墓的时候,自觉的退出了皇陵,留下蔺诃一人缅怀其父。
直至日暮西陲,陆衍守在外面却一直未见蔺诃出来,这才又进入了皇陵。可惜,里面早已空无一人。偌大的陵墓,阴森森的让人心中发悚,陆衍站了一会儿,也离去了。
这是个坎,他知道。而他也不得不去面对。但是,只要一想到蔺诃每日每日的都与张婧婉在一起,想着他们在干什么,能干什么,是不是喜悦终于得以团聚,亦或是陪伴在身侧的温情。
陆衍就这么整夜整夜的失眠、噩梦、清醒,继续噩梦、清醒、失眠反复循环。
他想主动去见蔺诃,却又怕面对他,或者说,是面对他们。
求而不得,求而不得。他一个帝王,万万人之上的存在,竟也会因一人而不可得而不敢得。
连日来的折磨,终是让陆衍陷入了低烧状态,半是昏迷半清醒,梦亦不知身是客。
迷迷糊糊之间,耳边似乎有衣料摩挲的声音,陆衍努力睁开双眼,模模糊糊的看见了一个人影。过于熟悉的感觉,让他抓住了那人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