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还正说着,突就听到一阵沉稳的脚步由远及近缓缓靠过。
陆苍颜与补丁面面相觑,眼见就要作死自己下线修整去了,要不要这么跌宕起伏?
一道剑风擦着裹着自己的麻布袋,陆苍颜只觉神魂探视中猛地一亮,却是一道月辉正透过头顶破烂的天窗洒在身上。
宝楠依旧紧紧闭着眼生死不分,陆苍颜却是已经开始勘查附近了。
“……看着眼熟。”
他从牙底挤出这么一句,对过地图,便见“关雎宫”三个大字正点在自己视线中心,叫他好一阵无语。
这时自己那要挂的妹子身子却是已被人小心搀动起来。
来人身形修长,抱剑在侧,伸手探过宝楠的鼻息,似是愣了愣,叹口气便将人轻柔地放于地面。
一点火光却是这时在破败的门口滚落于地。
“谁?谁在那?”
怕得哆嗦的声音微弱淡忪分明耳熟,陆苍颜只见那搀着自己的人抬手掐开一道诀印,点点火光便在附近惶然凝聚,仿佛洒下了一池星光。
程澈站在门口战战兢兢,感受到一道柔光照s,he过来,他背部一弓往后躲去,下意识揉眼便看了过去。
依旧是熟悉的那一身群青色道衫,斯人容貌沉在光点中晦暗难明,仿佛立于夜色里的一尾青苍。
他不由再度往后瑟缩了一步:“仙……仙长……”
顾钧眉宇微蹙,抬手扬了扬剑鞘,那星光便微浮起来,将少年苍白的脸色照得透彻。
二人间僵持片刻,还是程澈看到躺在地面的宝楠,才终究变了脸色急冲上来。
顾钧收起长剑,默了一刻道:“你们莫不是昨天……”
程澈正站在宝楠身子一侧,手足无措间已是冲着抱住了顾钧:“仙长……仙长……您是不是很厉害……求求你……救救宝楠姐……”
顾钧浑身一僵,语气已经碎了一地冰寒:“松手。”
程澈闻言没有松手,反倒抓他衣服抓得更紧:“我知道我也没钱,可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求求您……别让她死掉好不好……”
顾钧去掰人的手不由震了震,叹声间,却是不甚熟练地抚上少年的头发。
他轻道:“抱歉。”
程澈松了手,眼底有些迷惘。
顾钧微微蹲下身,十分认真地垂下眼睫:“她伤得太重……我救不了。”
程澈声音低哑,目光却是直直定入顾钧眼底:“可……可您不是仙人么……”
顾钧朝他望过去,沉默良久才自嘲般道:“……这世上哪有仙人。”
再次被否决,程澈眼底似又有泪水积聚,他踉跄着上前几步,终究还是冲过顾钧跪坐到宝楠身边。
女子的呼吸已经竭尽衰竭,程澈默默抓住她转凉的手,啜泣的声音低得仿似呢喃。
这场面看着确实挺叫人心疼,陆苍颜默默躺在地上,直感慨这剧情补丁不愧是最难版本,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十成十交代了一个变态太子宛如电影主角般的成长血泪史。
一刻过后,宝楠这副身体终于气绝,陆苍颜只觉得眼底猛地一黑,再睁眼时,入目所及已是一段蔓青的围帘。
谭梦惜正坐在他身侧,看他醒来第一句便是:“醒得挺及时,掐点赶今晚宴会呢。”
言罢拔针松脉,撩被递水,显然已经对于陆苍颜的晕倒啊昏迷啊见怪不怪了。
倒是陆苍颜还坐在床上,先感慨了半分钟解锁收复的战斗力。
想着今晚宴会上即将上演的一波剧情,他不觉有些头疼,颇可惜为什么不能再多晕一会儿。
于是一人懊恼一人沉默,室内尴尬的氛围不由再度飙升一个档次。
——一般刚醒来的人应该说些什么合适?
陆苍颜于是暗地挤眉弄眼自找话题道:“是程……呃太子送我回来的?”
谭梦惜正在收拾药瓶,闻言头也不回道:“送?你可是宿醉被咱胜寒弟子发现从外面捡回来的。”
她转过身,表情看着还挺恳切:“拜托你以后晕倒的时候也看看地方,得亏这次是捡到了,你丢人不要紧,要是连累宗门落了面子,看你如何同列祖列宗交代。”
不管陆苍颜僵在一边的表情,说完话谭梦惜就一把拉开房门。
此时胜寒宗人已然在外面的大广场上走得零散,随手叫过一名弟子引路,她连招呼也不打,竟就直接一手一个拉着那倒霉弟子与陆苍颜,直往宴会会场赶去。
作为每十年一度的大型盛会,本次聚会秉承亲近自然感受天地的宗旨,独树一帜将宴席办到了云尔城后海水面。
无数大小画舫齐聚波涛,流光溢彩灯火辉煌,竟还真有几分不同的韵味。
谭梦惜陆苍颜二人到时宴席显然早都开场,众多船舟已然跟着最大的那尾洞庭舟驶入深处。
此时岁属十二月开头,朔风起势也是极猛。不同于四仙宗可用广博的灵力常驻春色,流丹皇室无力以真花点缀会场,于是就别出心裁制作了无数花型河灯,点上五光十色的烛火,漫水连天皆是十里烟花迷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