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上残余的玻璃划破了他的手腕,血大片大片染红了他的衣袖。
疼痛,他已经感觉不到了……
流血,他也视若无睹……
唯独坚持不下去的,便是自己的速度怎么赶得上车?被车这样拖着,他快坚持不住了……
终于,在司机一次大甩方向之后,他被甩掉了,一时,血在黑夜里四溅,他倒在了地上。
这一番搏斗,司机也无暇顾及一旁的叶清禾,叶清禾瞅准了时机,从付真言给她的包里翻出他的手机来,并且迅速给110打电话,她原本是想打给陈溢的,可是不知道陈溢在成徽公司的情况怎么样了,也不敢乱打。
甩掉付真言的司机发现了正在打电话的叶清禾,红了眼的他不顾一切又朝叶清禾冲过去,趴在地上的付真言见了,再度奋力而起,又一次跃上车顶,血糊糊的手伸进车窗去,这一次,被他把车门弄开了。
他把握好重心,翻身挤进了驾驶室,和司机抢起来方向盘。
那司机见他如此猛,不达目的不罢休,又见车开回之前护栏断裂处,猛地一踩油门,车朝山崖驶过去,他自己则将另一侧门打开,拟从这边跳出车去,让付真言和车一起坠毁,他对付叶清禾一个女人就简单了。
可是,付真言瞬间明白了他的用心,也知道这时候再扭转方向是不可能的了,手一伸,用力地搂紧了司机。
于是,两个人,连同一台车,飞出车道,往山崖下滚落……
从踩油门到坠崖,不过瞬息之间的事……
静谧的山间,顿时回荡着叶清禾凄厉的呼喊,“付真言——”
终究,还是逃不过这样的结果吗?她最不想的,却偏偏要发生……
叶清禾傻站了一瞬,脑海里刹那间闪过无数付真言的样子,十六岁那年陪着他南下赌石,他把她从上铺抱下时有力的臂膀,她生病时他给她披上的外套,他信誓旦旦要给她分享他成功的一半,他把他俩的名字写在了情侣墙上,他义无反顾地舍弃一切来云南帮她,他无数次冲着她发脾气斥责她吃了雄心豹子胆……
他做的这一切,她从来都是冷漠以对,就像一个冷血动物……
可是,付真言,你知不知道?我的血也是热的,你做的一切我不是看不到,也不是不感动,只是,我什么也不能给你,所以,不如把你推远,推得越远越好,然而,你为什么比我还固执?
短暂的愣神之后,她反应过来,哭着冲向崖边。
她生平,最恨生离死别,最怕生离死别,所以,付真言,你一定要活着,我来救你,我来带你回家……
她不顾一切地一步一步往山崖下爬去。
夜晚的山路本就不好走,山崖则更加难行,下山崖则是难上加难。
她深一脚浅一脚,加之心潮起伏,天色又暗,根本就看不清脚下的路,是山石也好,荆棘也好,胡乱地凭感觉乱踩,她不知道自己跌倒了多少次,也不知道多少次连滚带爬地一截路一截路地滚落,鞋子滚掉了一只,再也找不着了,她就光着脚走,手心里黏糊糊的,是流血了吧,她不知道,顾不得了,也感觉不到疼……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滚爬了多久,后来,山崖上响起了呜呜呜的警笛声,还有人喊话的声音。
她在崖下拼命的回答: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可是,崖上的人听不见……
后来,大约是他们发现肇事时断裂的护栏了,有手电筒的光渐渐往下移,也就是说,有警察也下来了……
她眼泪哗哗直流,继续慢慢往下走,不,是往下边走边滚……
终于,她滚到了底,躺在了两辆汽车的中间。
爬起来,找到付真言所在,翻转的车里,那两个人都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到底是死是活。
“付真言……”她哭着轻轻叫他。
他没有反应,仍旧一动不动……
借着月光,大概看得出来他满脸的血,颤抖着用手去探他的鼻息,温热的气流喷在她手指上,让她不禁泪如雨下……
车门本来就是敞着的,她搀住他的胳膊,用力往外拖。
可他瘫软在方向盘上,无法拖动他分毫。
她躬下身来,把他的胳膊绕在自己颈上,架着他,哭着说,“付真言,我们回北京去了,我扶你出来,你醒醒好不好?”
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从车里拖出来,可是弱小的她,终究无法驾着他走更远的路,连抱带拖,让他们俩稍稍远离那两辆车,只是因为害怕车会爆炸……
当她再没有力气的时候,和他一起躺倒在地上,静静地等着警察的到来,他的头搁在她胸口,更清晰地看见他那满头满身的血了……
她有心想擦一擦,可是,又害怕动到不该动的伤处,一时无措,再一次哭了起来
当陈溢和其他警察到达山崖底下时,看见的便是坐在地上默默流泪的她,和她身边血肉模糊的付真言……
在警察的帮助下,她和付真言以及欲害他们的司机都被弄上了山崖,山崖上,有警车,有急救车,还有萧城兴也在夜风里站着,看见她的模样,萧城兴心疼地叫了声,“丫头。”而后,上下打量她的伤。
“萧伯伯,我没事,只是……”她看着付真言被抬上急救车,掩面而泣,血糊糊的手捂住脸颊的此刻,她才感觉到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