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一后抹黑色印入视野,弱弱少年郎,长相平平,一双眸子清透如霜夜之月,徐徐迈步,步步如踩刀尖,衣袖翻翻,翻出丝丝凝重。
凝重。
于同一刻,守卫与柜台中的人,同时察觉到了那种别样的气息。
若一定还强行再加什么,那就是凝重,郑重。
少年的双手,平平的放在心口的位置,两掌相印,右掌在下,左掌在上,他平平的直视前方,步伐一步一停。
步子,是无比郑重的走势。
里外的人皆怔住。
他们忘记了招呼,眼睁睁的看着一步一迈的走进。
然后,那弱弱少年,立定。
也在那一瞬间,恰似黑夜来临,室内光线竟暗了几分。
几人的眸子定定的锁住一抹黑。
少年目光微露伤色:“越卿,送白芍药商行所属青字队一位殉职者归安。”
伴随着低沉的嗓音,悲伤,似潮水涌来,忽然淹没了商行内的每一寸空气,也淹没了每一个人。
伤,悲伤,哀伤。
墨泪的身心皆被哀伤所淹没。
人生一世,百年苦短,而人短短的一生,有些人的一生都沉浸于醉生梦死,有些人生存于最底层,只为一个“活”字,苦苦挣扎,有些人自甘堕落,最终生无可恋自行了断,有些人却为争多留一刻,拼尽全力,同样是人,命运各不相同,却又都是活着。
她悲伤并非为谁,只为生命脆弱,人生在世,谁也不知来时为何,去时如何,生与死都无洗预料,无法选择。
那个人无奈归西,却仍有她送归,若哪年哪月哪日她也终于结束这无奈的人生时,可有人将她的魂送归故里?
悲伤,为只为在这时空,她只是个无人挂念,无家可容的人,身如无根飘萍,随风而动,随欲而安。
此时此刻,墨泪的心一片哀凉。
掌柜等人如遭雷击。
他们听得真切,少年说是送“青字队”一位成员归安。
归宁,是指女子新嫁回娘家探望父母,以安抚父母的心灵;
归宁,归来安宁,有安抚之意,而与它只一字之差的“归安”,所代表的意思却截然不同。
归安,则是指人死后归出生地落土为安,归安,即归来安息。
商行青字队中的某一队自去年入云泽山脉后便与主家失去联络,自今仍音讯全无,而今,再听得有关“青字队”的消息,却已是被人送回归安的灵魂。
震惊。
守卫与行内之人,被震惊得一片木然。
不仅是他们,商行二楼一间明净的雅室内的二人,亦满目震惊。
雅室,是一间很清雅的小居室,没有过多的装饰,窗明几净,从开着的窗子一眼可见外面的景色。
一位鹅黄宫装少女,依窗而立,挽起的如云发鬓上绕着固发的一圈细珠链,随意的点着几支小小花胜,居中别着一支含苞欲放的红白并蒂芍药花。
少女人如皎月,眉目似画,犹如她头顶的白芍药一样美丽迷人。
她,正是商行排名第一名的白芍药商行会主之女,赛氏家大小姐,也是下任准继承人-褰月娥,人如其名,如月里嫦娥。
赛月娥的手按在窗棂上,按得那么用力,以至细小白嫩的手指节节泛白,而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凸起,正一突一突的跳动。
她的后面,站着一个身着素色衣袍,面如木雕般的中年男子。
两人无言沉默。
厅内,掌柜在呆痴片刻又猛然回神,几乎是以拼了吃奶的力气,一阵风似的冲向外面:“快快,关门,歇业。”
几个柜员将手中抱着的物品往柜桌上一扔,急步跟在后面跑。
门外的护卫先是一怔,又各自去推门。
柜台内的几人旋风似的旋出,甚至连通向内台的门都忘记关掩,一下子冲到一抹黑色所立之处,齐齐的躬了一个弯腰三十度的礼,恭敬的往内请:“小药师,请移尊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