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走进来,面上带着笑容站在支楞的枪杆子之中,从兜里出示了身份证件,然后缓缓环视着裘大海等人,和颜悦色道:“在下供职军统行动组,请问裘大海组长是哪一位?”
裘大海警觉的举着枪,慢慢走上前来。
那行动组长毫不避讳枪眼,大大咧咧的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都是同僚,我也是奉命行事,跟我回一趟重庆总部吧!”
砂轮快速转动起来的时候,表面的粗粝立刻就变成平滑的圈。
石诚坐在车床前细细的琢磨着一块羊脂玉料子,突然手心传来一声轻微的断裂声,定睛一看,那块润白的玉髓被他拦腰车断了。
可惜了一块好料子,石诚叹息着,捧着裂成两半的玉髓,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玉碎,预示着不祥。
是谁的不祥?
回到南京已经快十天了,北边一封电报都没能传来。
桌边放着一叠近几天的报纸,从他回来的第七天开始,十九路军叛变的消息就一直占据着各家报纸的头版头条,引得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他只是收集刊登了关于他的消息的报纸,但并不去看。
他不相信。
除非是裘大海亲自打探来的消息,所有关于元清河的批判和舆论,他一个字也不相信。
通敌?叛国?越狱?哗变?每一个字眼都如同那些急得上蹿下跳的政客们的嘴脸一般可笑!他的清河,他干干净净的少爷,怎么容许那些卑鄙丑陋满口污秽的军阀政客这样污蔑!
他无法入睡,只要一闭上眼,就会看到那双熟悉的黑色眼睛,那么干净明澈,却又那么深邃悲伤,只是静静的那样看着他,就让他整颗心纠结到一起。
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夏庚生蹬着楼梯匆匆的跑上来,看到石诚呆坐在案桌前,表情有些犹豫的走上前去,凑到他耳边轻道:“裘大海被行动组的人扣押了。另外……我打听到,清哥他、被日军俘虏了。”
石诚缓缓闭上眼,无力的朝他挥了挥手,语气出奇的平静:“知道了,你回去吧,万事小心,最好近期内不要有任何动作,我们已经被盯上了。”
夏庚生默然的点了一下头,悄无声息的退下了。事实上,最近他散布各处的组长有好几个莫名其妙的被行动组或监视或j□j,使得他获取情报的渠道变得尤为狭窄,情报网络几近瘫痪,去了两趟重庆皆是无功而返,军统内部没有一丝一毫的关于这次变故的原因透露出来,他怀疑,他们这是被人封锁了。
火柴擦在深褐色的砂纸上,火苗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呲”的一声瞬间爆发出来。
元清河点燃香烟,长舒一口气,百无聊赖的背靠着牢房冰冷的墙壁,双腿撑在床上,胳膊肘撑在膝盖上。
最后一支香烟了,元清河凝视着闪烁的红色烟头,苦笑了一下:原来自己也会有今天。
离了张石诚你就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做不了。李今朝临走时赠给他这么一句话,现在看来,似乎很有道理。
在热河与锦州的交界处,他们遭到了日本人的伏击,那只是一个师的队伍,不成气候,就在十九路军大获全胜几乎将那一个整编师的日本人全歼的时候,第九路军追击上来,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和李今朝的军队缠斗在一起。
李今朝似乎并不急于擒获他,只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挠痒痒似的发动不痛不痒的小规模进攻,这样拖延下去很快就会招致日本人的援军,他突然就明白了李今朝的用意:他并不希望自己被抓回军营之中去接受国军的审讯和制裁,反而希望能将他逼进日本人的手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借日本人的手解决自己。
元清河洞悉了他借刀杀人的计策,一次次发动猛攻,试图在日本人到来之前将李今朝逼退,但李今朝打得非常灵巧,消耗了十九路军大量精力。当时已是困兽犹斗,好不容易拼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将李今朝打退,锦州这边开来了日本人的援军。
这一场战役几乎是必输无疑,日本人与李今朝运用了车轮战术,将他们逼入绝境,强弩之末的十九路军终于在逃亡三天奋战两天一夜之后,在极度疲惫的状态下全员被俘,仅剩的五千多名士兵被关押在集中营,只有三位师长和他被关进单人牢房。
牢房的铁锁发出沉重的声响,身穿土黄色日军制服的男人走了进来,元清河垂下眼睑,一双锃亮的军靴停在他眼前。
日本人说了一句什么,通译忙走上前来翻译:“岩田大佐说:这么快又见面了,元军长。”
岩田大佐见他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饶有趣味的在他身边坐下,看到他的香烟烧到烟屁股了,笑吟吟的摸出一盒烟递上去。
元清河看都没有看一眼,径直将烟头丢进角落里,不耐烦的直接对通译说:“让他出去!”
通译额头渗出冷汗,战战兢兢的不敢翻译这句。
岩田大佐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个桀骜不驯的年轻人,大度的一摆手,说了一句什么,背着双手走出牢房。
“岩田大佐说:元军长心情不好,他改日再来拜访……”
“滚!”
一声粗暴的怒吼打断了他,通译双腿一颤,赶忙扶正了帽子,灰头土脸的矮着腰钻出牢房,跟着日本人走了。
从衣襟里翻出怀表,打开表盖,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照片上那人纯净无垢的笑容,然后放在唇边吻了吻,喃喃道:“你希望我怎么做?”
他想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