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更喜欢如今的日子,还是喜欢更富贵些的?”
乐宁拧了下眉头。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试问谁不喜欢生来就躺在钱堆上无忧无虑呢?
然而现实就是,大部分人都在持续性混吃等死,间歇性凌云壮志,而少部分出生在人生终点线的玩家,都觉着生活毫无追求,于是忍不住找刺激。
于是她面色变了又变,最终只能回陆宛祯一句:“我不明白殿下这话的意思。”
陆宛祯干脆换了个直截了当的问法:“若你能选,你想在怎样的家宅中长大?”
乐宁懂了。
这不就是知乎上有些人闲的没事干,问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嘛。
她对自己偏爱的标准答案信手拈来:
“不必大富大贵,爷娘俱在,亲人和睦,最好还有个兄弟姊妹,能与我互相照顾,家中无人得大病,不必举债,却也不至于受钱财所困。”
“我也不必拔尖,天姿平平即可,有一二爱好,可自得其乐,能有幸得一所爱再好不过,若是没遇上也无妨,养一狸奴为宠,或可再寻一犬以伴,平日里吃穿用度不必太好,闲暇时能自己动手下厨,忙碌时可去尝尝附近馆子,足矣。”
世间最难能可贵的是平凡。
但能躲避大部分灾难的平平无奇,才是最难的。
陆宛祯头回听这样的言论。
她自小所见之人,无人不优越,无人不想拔尖,官场上,人人对高位仰断了脖子,宫廷里,各个为伺候更好的主子打破了脑袋。
哪怕是官学学塾,读书人也在为那得而不易的恩科悬梁刺股。
偏偏……
有人竟然对这些半点兴趣也无。
陆宛祯觉得新奇,又有些无奈,她料想了一百种、一千种答案,可惜敌不过现代人的脑洞。
“只是如此?”明明已经从乐宁的神情中找到了答案,陆宛祯却还是又问了一遍。
乐宁知道这位未来的九五之尊大约是看不上自己这样毫无上进心的,她也只是耸了耸肩,回了一句:
“莫道此事寻常,天底下多少人生来就失去爷娘?长大后又遭逢灾殃?”
尤其这是古代,大黎周遭有外族虎视眈眈,光是这时不时的与外族之战,就跟现代的和平环境大有不同,何况国家对洪水、地震等天灾还束手无策。
医疗、教育水平的落后,意味着很多人一旦得病,治愈的概率低之又低,受教育程度低又让许多人一辈子浑浑噩噩,甚至都还未生出要做些什么的念头,就这样得过且过走完了。
乐宁所说的生活在现代都还能让一堆社畜羡慕,何况是这大黎?
陆宛祯起初是觉着诧异,后来仔细品了品,才回味出其间的不寻常来。
她生来就是王孙贵胄,自然知道超乎寻常人的富贵意味着甚么,如今她是太子,便要不断面临着杀身之祸,日后她背负这社稷,不仅要担忧己身安危,更要牵挂天下人的安危。
若是她是公主,或许出生也同样富贵,只是日后有可能被作为和亲之人,巩固大黎同外族之关系,一生漂泊异乡,再无回来之日。
若她是寻常人……
或许连平安长大都是奢侈,要么如乐宁这般被自己的爷娘随手转送,要么有可能一场大水,就让她直接埋葬。
陆宛祯低声笑了笑,同她道:
“你倒是……让人羡慕。”
那话语里的情绪有些复杂,乐宁乍一听没摸着头脑。
羡慕是认真的?
自己一个在现代每天快乐修仙,熬夜玩手机的学生,来到古代遇到无良知父母,先是被迫学厨,后是被迫嫁人,哪里让人羡慕了?
陆宛祯瞧见她神色有异,顿了顿,又改了口:
“我并非说你此刻生活。”
“我是说你这想法,难能可贵。”
当然,她羡慕也是真的羡慕。
陆宛祯想,若是乐宁从未从陆国公府走丢,她或许就能享受陆国公府给予她的一切宠爱,便是如今……
她丢了这么多年,真让陆国公府找回去了,怕也只会捧在手心,要什么有什么吧。
在陆国公府里,乐宁亲生的爷娘俱在,家庭和睦,有兄弟姊妹,如今她自己亦有一二爱好,若是她喜庖厨,以陆家的本事,说不定能将望安街上最繁华的铺面赠予她,由着她去折腾。
她想着女装时,可以是个花容月貌的小娘子,她想着男装时,也不必受什么人约束。
陆宛祯有些羡慕,又觉得,这人确实该做如此生活。
于是,陆宛祯想了想,认真地同她道:
“你会心想事成。”
这是她们俩相处这几日以来,陆宛祯难得说的几句听起来十分友善的话之一,乐宁想到那对糟糕的父母,不置可否,只对陆宛祯道:
“殿下不必宽慰我,我对如今生活也尚算满意。”
烦人的爹娘不再,没人能再干扰她的生活,这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