务所,在那里他再一次见到了那位著名的律师,“我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把你叫过来,”他微笑着说道, “需要咖啡么?我希望你已经做好了准备,我们很可能要度过一个不眠之夜了。”
“哦,好吧,”k说,他从手提箱里取出笔记本电脑和之前准备好的资料,“我们从哪里开始?”
“这里,”沐流尘说,“这是今天对方专家证人的庭审记录副本,或者你更倾向于看一下今天的录像?”
庭审第四天。
“假设被告曾经捡起过手枪,射击残留物是不是也会沾在他的衣服上?”沐流尘问道。
“有可能。”专家证人回答道,“但是我的回答还是和昨天一样——这取决于射击残留物浓度的高低。”
“哦,”沐流尘说,“那是从中子活化分析法的角度来说,我现在想说的是edxa能量分散x光射线分析法,你昨天说过,在检测过程中你们也使用到了edxa?”
在沐流尘提问的过程中,蜀道行也站起来,走到法庭文件柜和陪审席之间的那面墙边,在这个位置他能够观察到整个法庭上的动静,包括陪审团对每一个问题所做出的反应,这给他一种掌握全局的良好感觉。他注意到沐流尘的脸色比昨天更加苍白,他站在那里,始终扶住证人席前的栏杆,身子略往前倾,这在法庭上是一种不规则的姿势,他想如果不是沐流尘的身体虚弱到了一定程度,他绝不会采取这种站姿。但是沐流尘的神态安宁自信,比起昨天,他提问的速度要快了许多,每个问题的间隙很短,而且语气坚定,不容置疑。蜀道行很吃惊沐流尘仅仅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做好了如此充分的准备。他用眼角的余光扫过法庭,注意到在被告律师席的后面一排,坐着一位身穿棕色套装的白发男子,那是蜀道行在前几天的庭审中没有见过的新面孔。在整个上午的庭审过程中,他一直全神贯注地聆听,并且不时和天岳的律师团低声交换意见。
中午休庭的时候,那位专家证人已经疲惫不堪。他在昨天下午的庭审中犯了一个错误:在对残留物进行分布计量时他忽略了风速可能造成的影响。这是一个很小的失误,因为在室内环境下可以被认为是近似无风条件。但是沐流尘抓住了这一点,在质询中展开攻击,逼迫专家证人承认自己在计算上犯了错误。沐流尘的声音依然柔和,但是话语中却咄咄逼人:“昨天,你是作为一位教授,一个专家,来对陪审团讲话,但是你在给出结论的时候犯了错误,这个结论你已经准备了整整三个月了,不是吗?你以一个鉴定专家的身份对我们说,你忘了计算风速对残留物分布可能造成的影响,是不是?你当着陪审团做了一个小时的计算,不是吗?今天说的是真实的,昨天说的不是真实的?这就是你要陪审团相信的东西吗?”
那天的庭审结束后,蜀道行看见那位专家证人单独一个人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用手遮着脸,好像要挡掉晃眼的灯光。
“我受够了。”那位专家证人对蜀道行说:“这是我一生当中最难熬的一天,我从来没有在证人席上呆过那么长的时间。”
“挺过去。”蜀道行对他说,“这星期还有三天。沐流尘不会轻易放过你。你最好把你的证词读熟,不要再让他抓住把柄。”
“我不确信我能够撑过这个星期。”那位专家证人说,“j·k来了。”
“谁?”蜀道行问道。
“j·k。”那位专家证人疲倦地望了蜀道行一眼,“你没有看到他坐在被告律师席的后面么?”
蜀道行记起了这个名字。每一个知道射击残留物鉴定的人都知道j·k的名字。他在这个领域是第一流的,他是珀特利实验室的负责人,是他率先使用edxa技术,采用波谱仪和能谱仪的组合对物证进行鉴定,并且建立了计算机模拟系统。
“你应该事先告诉我被告方请了j·k做他们的顾问。”那位专家证人说道,“光是看到他坐在那里就足够使我感到紧张了。”
蜀道行看到了自己的专家证人在自信上的崩溃,他已经难以像前一天那样在法庭上维持他的教授风范了。“现在还轮不到j·k开口,”蜀道行说,“你只要小心沐流尘就够了,我再说一遍,你最好读熟你的证词,不要自相矛盾,不要让他抓住把柄。”
“我会的。”那位专家证人用一种极其厌恶的口吻回答道。
但实际上他没有。他的证词记录两天以来已经累积了近六百页,他太疲劳了,没有能够把它读完。但是沐流尘读了。庭审记录副本的每一页他都仔细地查看。在他读证词的时候,那位珀特利实验室的负责人j·k就坐在他的身旁,帮他划出每一句可以找出漏洞的话来。在庭审中通过攻击证人的人格从而使他的证词显得不可信是一种非常常见的手法,但是这样的做法也会产生负面作用——它同样也会引起陪审团对律师的恶感。沐流尘不想冒这个风险去得罪陪审团,他要做的是在技术上使检方的专家证人显得不可靠——每一个不够完整的表述,每一个表达得含糊的概念,每一句重复过的前后有所矛盾的话,都是他可以做文章的地方。
大约凌晨三点的时候,他们停下手中的工作,稍做休息。j·k站在阳台上喝着咖啡,趁着这个机会,他再一次表达了他现在就想回到酒店睡觉的愿望。
“我想我忘了告诉你,你现在所做的工作的费用是每小时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