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得他太过缠人,并不想出手伤他。
只是本想寻个安静处喝喝酒也被人打扰,酒意催着闷气出来,江慈心本就不佳的耐性也将耗尽。
他仰头饮尽坛中酒,将酒坛一抛。静寂夜晚哐啷一声,好似鸣锣一声响,叫人精神一凛。
江慈心举袖擦去唇边残液,向着小侠客招了招手,哼笑道:“既然要打,那便来吧!”
这一交接起,拳来脚往,招式拼招式,挥洒自如,两人都是身姿挺拔,动作利落,煞是好看。
可惜,这半夜屋顶,缺了看客,无人欣赏。
江慈心忽地闪过个念头。
若是那个人,说不定又会看傻眼。他可是连轻功都不曾见识过的,自己头一回提着他的衣领飞过宋府,他都吓得腿软呢。
那人傻乎乎呆坐地上的模样好似还在眼前……
比武最忌分神,他心头这一晃而过的念头,叫秦沐阳看出了破绽,狠狠一掌迎面而来。
江慈心只觉掌风扑面,运功一挡,两相激荡,逼得他往后退了老远。
两人切磋之时,一个退一个追,越跑越远,此刻耳边听得水声潺潺,已是靠近城外洛水了。
江慈心先前饮了酒,提着内力打了这么些时候,酒意蒸腾,他脚下一滑,竟是落到洛水河里去了。
秦沐阳不会水,追至此处,看闪闪晃晃的河水急得一头汗,在河边大喊起来:“江大侠!江大侠!”
却听四周传音而来:“我没事,你走吧,今天不打了。”
还会内功传音,想是无碍。
既然江慈心发了话,不肯露面,秦沐阳是半点办法没有。人又是他打进水里的,到底理亏些,只得灰溜溜地回去了。
他刚走远,水里哗啦一响,江慈心慢悠悠地浮出来,脸上沾着两团被酒意跟浮水憋出的酡红。
酒热泛上,他全身湿透地半浮在河中,反倒冲走了燥热。既不觉凉意,也不着急起身。耳边河水流动之响,叫人听着很是舒缓。
他明白方才因何分神,这些日子对他而言已不新鲜。
只是为何会是他呢?
他在意着一个人,是因为那个人喜欢他?他们有过肌肤之亲?
江慈心被酒意熏得半醉,脑中胡乱想着平日不愿细想的事,却不知道是喝了酒还是怎么的,怎么都理不出头绪来,人却被凉凉河水拖着,一路顺流飘远了。
河面起了雾,将他隐隐笼在其中。
迷迷糊糊又看到了那人,闭着眼偎在他怀里,身上光溜溜,很好摸的样子。
江慈心想伸手搂住他,手脚却觉沉重难抬,这才发现两人还在洛水里泡着。
繁羽正睡在他身上,呼吸一下一下贴在他的心口。
河水承载着他们,也一下一下,极轻地打在他们身上。
江慈心动了动手,还是摸到了繁羽的身体。触手又凉又滑,像块嫩豆腐,勾得他的手在腰臀的凹陷处留恋不已。
他不觉低声叫出了那人的名字,怀中人听了,唇边溢出笑来。
然后,那安睡于他怀中的人,轻轻哼唱起了一首他从未听过的曲子。
调子绵长,转音柔软,应着潺潺流水声,将黑夜里的雾洗净,挽成一层轻薄的晨纱,飘在水面之上,悬而摇曳。
周围逐渐亮了,晨辉洒下,光裸的少年好似一尊玉。
说不出的妥帖,道不明的安恬。
第35章
洛水河流域广泛,自洛云城起,分出一条支流,一路往南,流向山林。
青山外头有青山,绿水深处有人家。
薄雾缭绕间,藏着的是阎罗教总坛。巡视弟子来回有序,六重防卫,经十八道门才寻得真坛。
前人所留奇门犹在,内中主人却已轮换几番。今代教主乃是位杀鸡都嫌没力的书生,也合该他走运,教中内斗之下,倒叫他这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得了便宜。
却不知这书生有苦难言,本读的圣贤书,要做的是君子,何曾想要带着人打打杀杀?被几位长老连哄带骗地继了位,天天愁眉苦脸,就快白了头了。
这不,连教中宝典阎罗逍遥经都丢了。
偏偏天无绝人路,叫他碰着个天上掉下来的仙女,知他愁苦,愿意留下为他解忧,将那无迹可寻的经书都找了回来,真是上辈子做尽好事,才积了这番福。
江慈心再转醒之时,身上湿重。睁眼片刻,才知躺在了床上。一身湿衣未褪,脑中涨闷迟碍。
他抬眼略扫周围,只觉房间干净利落,是个客房。虽说安置不算妥当,对他应是并无敌意。
“哟,醒啦!”忽闻门口传来女子声,恰似玲珑玉磐,字字悦耳。
“有弟子说在山下捡了人,我一看,竟是熟人。”
她踏足入内,火红色的衣衫显得她面白目亮,如一朵鲜活的杜鹃花。玉手将掌中长剑往江慈心塌上一甩,江慈心当下接住。
是他的无暇剑。
“二师兄,许久不见,怎么喜欢在河里睡觉了?”她盈盈一笑,杏眼里满是捉狭之意。
“夏真!”
江慈心惊道,连忙坐起,却不想脑中隐隐一晕。
“哎呀,莫不是病了?”杜夏真上前把脉,口中哎哎不停:“果真是风邪入体,可不是我要说你呀,慈心师兄,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在水里睡觉呢?若不是我阎罗教弟子捞你上来,你可要一路漂去师父门口啦!”
江慈心听她半真半假地说道,有气也难发。他没想到一夜过去,竟是到了阎罗教地界,还遇见他小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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