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公子有什么安排?”
“然。”少年递过一张信笺。
这封淡黄色信笺上染着清浅的郁金香气息,信上的笔迹端正清秀,笔尾却很是狷狂有力。
男子见到这熟悉的字便不自觉勾起了嘴角。然而当看到这信笺右下角的一只貌似老虎又更像是猫的随意画作时,那笑容中又不由自主地带了点无奈。
他放下信笺,指尖点了点这幅画,对少年道:“甜儿又胡闹!”
少年闻言面色不变,声音中却也带了点笑意:“她总是如此。”
门下弟子如斯之多,但敢这样在公子的信笺上乱涂乱画的,也就只有她了。
信上寥寥数语,男子扫了一遍,指尖一捻。一张上好的信笺竟瞬间化为了飞灰。
他起身行到书架旁,从中取下了一本书。这书边角有些泛黄卷皱,显然已被其主人翻看了不知多少次。男子打开这书,拿出了一张夹在书页间的既带着郁金香香气、又已染了书香的信纸来。
挥墨于纸上,他每一笔都落得小心翼翼。四字写完,男子轻轻吹干墨迹,仔细端详了片刻,就像是在端详一件盛满了自己心血的作品——
“必不辱命。”
你放心,我必不辱命。
***
陆南,秋宁剑谷。
梁则换下练剑时着的劲装,接过婢女递来的帕子简单擦拭了一下。
“公子,午饭已备好,您是到偏殿去用,还是由下婢为您端到房间去?”婢女接回帕子,恭敬道。
梁则换好长衫,微微沉吟了一瞬,忽然笑道:“都不。我今天要和我宝贝徒弟一起吃!”
言毕,他已挂好佩剑、披上外袍出了门,步履轻盈地行到了演武场东侧的“离风阁”。
这“离风阁”虽名字风雅,但其实就是个简单的饭堂。每日按时按点来这边练剑、习剑的都是谷中辈分稍小的弟子,练完剑后便会直接在这里用午餐。
梁则除了偶尔客串教习,甚少来这边闲逛,也从没来过这离风阁。只是今日他心血来潮,竟十分想来看看。而且他和自家徒弟也已有三天未见了。哎,三天好久!好想徒弟啊!
此时已是初冬,回殇花也已进入了最后的花期,花色渐渐变得惨淡起来。梁则路过演武场,场上已无一人,满地都是凋零的回殇花瓣。
看来弟子们都已跑去换常服、准备吃饭了。
还是少年好呀!生机勃勃!
梁则一遍胡思乱想,一边挑起了离风阁前的御寒绒帘。可待他望到阁中情形时,却略微吃了一惊。
此时,这不大的暖阁中,除首座所在的桌子外,竟已坐满了人!这些人中不仅有正式拜入师门的弟子,就连许多外门弟子也在座中。粗粗望去,竟几乎门中所有小辈都在这里了。
这是什么情况?集会吗?
又不是人人都会来此习剑啊!怎么却人人都来这里吃饭了?
见梁则突然到来,屋内众人也是一瞬惊愕,连忙起身见礼。
楚裕坐在阁内最接近主座的位置,见他到来,马上迎上前道:“师叔。”
楚裕身侧,一个身着淡粉长裙的少女亦旋即起身,盈盈一礼,同唤道:“师叔。”
梁则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又行到了楚裕那桌寻了个位置,道:“明决和我家云儿呢?”
楚裕恭敬答道:“过几日便是试剑大会,谷主将大师兄和云师弟叫去商量与会事宜了。”
梁则点点头,这才想起来,竟又到了四年一度的试剑大会了。可是这试剑大会有规定道,“所有参加者都必须为已及弱冠、未及而立之龄”。史上唯一一个不合规矩的,也只有当年身为谷主首徒的符风了。按理说,云儿没有资格参与啊!师父怎么把他也叫了过去?
不过这些年来,师父确实对云儿关注极多,不仅时时看管云儿剑法,连其饮食起居也格外注意。
师父到底在想什么呢?
梁则沉默地琢磨了半天,却一点都想不明白。看来动脑这种事情实在不适合自己啊!
他叹口气,却突然想起,自己已坐了半天,怎么还没有婢女过来布菜?再一环顾四周,众弟子面前皆已摆好碗筷,却无一人着急于饭菜怎么还不曾备好。这阁中,一时竟一点声音都没有,人人正襟危坐,就像在等待什么大人物一样。
梁则好奇地看向楚裕,问道:“阿裕,怎么无人布菜?”
楚裕闻言,眼光微不可查地漂移了一瞬,才道:“呃……因、因为大师兄还没到。”
原来是在等舒明决?!现在的孩子都进步了啊!居然知道尊敬兄长了!
粉衣少女见梁则沉默,以为他是略有不愉,忙道:“师叔稍待,我这就让她们准备。”
她说着便朝一直侍立一旁的几位婢女挥了挥手。那几个婢女面面相觑,竟带了点为难的意思并不敢动。
少女笑笑,柔声道:“这位可是云师弟的师父。”
梁则诧异地眨了眨眼睛,刚想问“为何突然提及云儿”,却见那几个婢女竟突然速度极快地消失在了原地,片刻后就已端着菜品走了上来。
只是即便见到此景,其他座位的弟子仍不敢动,也没人为他们准备。几位婢女就像是看不见其他人一样,只顾着为梁则一个人忙活,甚至连与梁则同座的楚裕和粉衣少女,都似是被忽略了一般。
梁则僵硬地拿起筷子,一时都不敢落著了,茫然地道了句:“怎么就我一个人吃啊?你们呢?”
粉衣少女抿唇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