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心中郁着一团怒火,坐在上首,瞧着宗庆之,唇边露出一丝冷笑,“我倒不信,我堂堂一个公主,竟是处置不了一个小小下臣?”扬声吩咐道,“将这起子了不得的恶人捆了,大张声势送到宗正寺去,交给宗正卿魏王跟前。顺便跟他传句话说:这样大牌的公主家令,我丹阳使不起!”
众人看着公主。
自己的府邸出了这样骇人听闻的监守自盗事件,闹开来,宗庆之等人固然是讨不开好处。作为主家被几个家臣欺到这般地步,丹阳公主又能有什么脸面?公主素来脸面嫩,能够私下里自己抹平的事情绝不会大张旗鼓的揭开。且宗庆之等人再有不是,到底也是宗人寺遣过来的官员,公主这般将他们大张声势的押送到宗正寺,说起来,也算是打了如今宗人寺的主管亲王魏王姬坤的脸。这样的事情,绝不是从前的公主会做的。
此时公主这般吩咐下来,伽兰、默莲几个丫头唇角泛起开怀的笑容,应道,“是。”声音响亮。
宗正寺乃大周三省九寺之一,“掌皇族六亲属籍。”权职清贵,地位却极其重要,历代执掌宗正寺主官的无不是宗室中有一定分量的长辈。如今的这位宗正卿乃是仁宗皇帝第六子,魏王姬珅,乃是先神宗皇帝的弟弟,今上姬泽的皇叔。魏王虽坐纛宗正寺,但身份尊贵,下头诸陵及亲王公主府的日常杂事都是由属官处理,送不到他手上,只有涉及了皇族成员纠纷,才会由他亲自出来过问。今日他正在宗正寺衙中批复公文,忽听见府衙外头传来喧哗声,不由皱起眉头,抬头不耐问道,“外头发生什么事情了?”
守在衙屋里伺候的胥吏应道,“大卿,属下这便出去看看。”过得片刻之后折回,面上露出奇怪神色,拱手道,“禀大卿,是丹阳公主命人将家令宗庆之、家丞连选、及录事庞子山三人捆缚送到寺衙中来,说是这三人这些年截留盗取公主府库监守自盗,犯下累累罪行,公主深恨之,因乃隶属于宗正寺之下,不敢私刑,特押往宗正寺请大卿处置。”
“什么,”姬坤面上露出讶然之色,“竟有此事?”
丹阳公主姬长宁乃是魏王的妹妹,魏王最是清楚她的性子,是个和良万事不争的。问明了此三人所犯罪状,顿时怒不可揭,“朝廷命你们为公主邑司官,乃是对你们的信任,让你们守好公主的田园征收,财货收入。你们几人做出这等恶事,着实不可饶恕!”
连选与庞子山瘫软在地上,成了一桩烂泥,连连叩头,“魏王饶命,饶命,这些都是宗庆之指使臣等做的,与臣等无关呐!”
魏王瞧着这几个人的丑态,嫌恶的别过头去,吩咐道,“这几个人品性恶劣,不堪为官,命人革除去他们的官职,将身上的财产全部搜留下,当做赔偿公主这些年的财产损失,打上一百板子,光身逐出去。”
他深恨这几个人丢了宗正寺的脸面,命打板子的衙役下了重手,宗庆之等人挨了这么多的板子,又丢了官职,光着身子逐出去之后,身边没有一点银钱,过了一阵子潦倒日子,先后悄无声息的病死。
魏王则亲自登上丹阳公主府,在公主面前低头惭然道,“这起子罪魁被抓出来了,大部分财物虽然被追了回来,但终究这些年他们也花用了不少,却是有一些东西再也找不回来了!这些年本王竟是不知公主府这群人这般贪酷,倒是委屈妹妹了!”
公主在正堂上接待了魏王,做一身家常打扮,只在脑后插了一根白玉簪子,闻言款然笑道,“魏王兄说笑了,您终日事物繁忙,如何顾得上闲置的公主府这边。也是我自己的不是,这些年一直不曾拘管过府中,方纵大了这些人的恶念。如今既然已经处置了,这件事也就揭过去了!”
魏王笑着道,“妹妹最是个明理的。如今他们被处置了,您这公主府便没有了邑司官,不如妹妹自己挑几个合眼的人,任命为邑司官,日后想来就不会再出这样的事情了!”
春苑东梢间窗下的一枝桃花开的正好,紫檀喜鹊登梅围子床上铺着的绯色绣花被衾柔软的像是烟云,阿顾坐在床上,靠在床头,换了一件素锦燕裳,一头青丝落在身后,犹如黑泉,越发映衬的巴掌大的小脸雪白荏弱。朱姑姑从外头进来,瞧见了阿顾雪白的侧脸,心中叹息了一声:这么个小女童,聪明乖巧,命途多舛,本该是人人疼宠捧在掌心里的,却偏偏总是不时遇到事情,好好的回到公主府自己的家里,竟然还被个家臣用匕首搁在脖子上威胁公主。
阿顾抬头,瞧见了朱姑姑,忙笑着喊道,“朱姑姑。”
朱姑姑笑着施了一礼,道,“小娘子。”
“魏王过得府来,公主必须得出面招待,放心不下小娘子,特意遣老奴过来这边春苑看看小娘子。”她笑着问阿顾道,“今儿公主本想带着小娘子高高兴兴的住回来的,没想到发生这么多事情……小娘子没有吓到吧?”
“多谢朱姑姑挂念,”阿顾笑着道,“姜侍卫救的及时,我连块油皮都没有擦破,着实是没事儿!”
阿顾的眉眼之间神态平和,只是神情有些低落。朱姑姑瞧着阿顾,明白阿顾心中所想,笑着道,“其实今儿这个事儿,虽然是姓宗的和刘婆子几个人胆大包天,说到根源上,公主也不是没有责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