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西域时,二人情浓意浓,旁的万事都无关紧要,如今眼见得就要还乡面见兄嫂,无关紧要的小事,便成了横桓心中的天堑。更何况二人观念差异,若是往后再生分歧,一个执意要杀,一个执意要救时,陆升又该如何是好?
思来想去,陆升最终自嘲暗忖,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不若回客栈找谢瑢问个清楚,哪怕被说教一顿、叫他心服口服也好。
陆升主意一定,心中立时乌云散尽,抬起头来正要牵动缰绳时,却突然听见前方靠左的街巷中传来响动,他起了疑心,又策马前进了几步,不足三人并肩的狭窄巷道中的场景便清晰落入眼中。
这街巷荒废已久,石缝里杂草长得过膝高,四周并无人居住,此时却有七八个行商打扮的青壮年男子各自提着棍棒刀枪,将一个小丫头团团包围在中间。那小丫头一身银白的窄袖猎装,套着漆成赤红的皮质护腕、护腰、护膝,约莫十三四岁模样,头发梳成两团圆圆的发髻,点缀着桃红绢花,显得十分地娇俏可爱,那丫头手中提着一柄皮鞭,虽被这群匪徒围绕,面上竟全无畏惧之色。
眼见得那几个匪徒扬起武器,就要朝小丫头身上招呼,陆升急忙一踢马腹,冲进巷道当中,一面大喝道:“住手!”
喊声震响、马蹄急促,那羽林郎宛若天神降临般冲杀而来,骇得众人躲闪开来,其中两三人躲得急了,足下不稳,彼此相撞着跌倒下去,哎哟哎哟叫起来。
陆升正从那小丫头面前而过,微微一扯缰绳,顺势对她伸出手来,喊道:“上来。”
那小丫头两眼一亮,立时伸手抓住陆升,陆升一提,便将她小巧轻盈的身躯提到自己身前,端坐在马背上,陆升这才道:“一群恶徒!光天化日欺凌弱小,这次便饶过你们!”
随即两人一骑扬长而去。
那群打扮好似行商的“土匪”这才惊魂未定地爬起身来,一个汉子转头望着其中首领模样的青年人,怔愣道:“先生,分明我们才是被欺凌的弱小,那军爷为何救了歹人?”
那首领青年摆摆手,苦笑道:“罢了罢了,煞神走了,我们也快些走。”
一行人心有余悸,急忙逃离了原地,当夜便趁着城门落锁前出了城。
陆升自然不知晓这些,离了一路走一路问那丫头:“姓什名谁家住何处、为何孤身一人外出?我送你回去罢。”
那丫头垂着头,嗓音也压得极为纤细,低声道:“我、奴家姓侯,单名一个妍字,家、家住……城南,奴家……不回去。”
陆升只当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大小姐发脾气,一面策马往城南行去,一面柔声劝道:“你一个小丫头,孤身在外太过危险,若非先前遇到了我,只怕要被那伙歹徒掳走,再见不到家人。一家人若是起了争执,需当好生商量便是,怎能动不动就离家出走?”
陆升脱口而出,突然心有所触,他岂非就是一言不合离家出走,将谢瑢抛在一旁了?
那小丫头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随即却偷偷揉了揉眼睛,一双灿若星辰的双眼顿时红了,她便睁着一双泫然欲泣的通红双眼,仰头看向陆升,凄楚道:“我娘早死了,爹爹……逼我嫁人,那人死了两个老婆,年纪比我爹爹还大,还凶得很,我说我不嫁,爹爹就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