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顶天更加明显的感觉到了成昆的异样,心下越发诧异。他又怎知此时怀中之人身躯虽小,内里却比任何人都老,此刻这个拥抱也不是小孩子的撒娇亲昵,而是蕴含了千言万语却无从开口、唯有用拥抱才能表达的感情。
——那些过往,从此之后便只得他一个人记得,成了真正的过往,绝不会再现。
这是自重生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回荡在成昆脑海中的誓言。
“哟?小昆这是撒娇呐?”
忽然门外传来一句明显含着调侃意味的笑语,听声音是个青年男子。成昆一个激灵,手上的动作顿时松了点:只有他跟阳顶天两个人也就罢了,亲昵也好失态也罢,阳顶天总不会恶意笑他。但这种两个人之间的亲昵,他可没兴趣让外人拿来凑趣。
感觉到小孩儿力道稍松,阳顶天顺势拍了拍成昆的肩膀,将他放回地面,转头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成昆站稳脚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就见一个面相半生不熟的男子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年纪,长得有些瘦小,一身青色衣衫,头戴方巾,手上还不伦不类的摇着一把折扇——若不是处在乍暖还寒的春季,这身装扮看起来还勉强像个书生的模样,但是书生哪有像他这般大冷天摇扇子的?
这人成昆勉强记得,和古贺之一样都是一面之缘。当初在镜中自己还是婴孩的时候随陶玉山与阳顶天来此见过,虽然隔了几年,长相变化却并不大——好吧,或许上辈子亦曾见过也说不定,但从他已将对方忘得一干二净这一点上来看,显然不是什么值得记住的了不起的人物。
“是师祖让我来叫你。刚回山你就没了影,一猜你就是跑来看小昆了,啧!”
那人说着慢条斯理的摇着扇子,一双略显小的眼睛斜向成昆:“我说大师兄,在你眼里,这小鬼该不会比门派大事还重要吧?又不是许久未见了,值得这么惦记?”
那道眼神中有些恶意的凉薄,隐隐透着不善,瞬间便让成昆脊背发凉警觉起来:这人不是什么善茬!
在场三人之中,论起察言观色的本事,就连此时的阳顶天只怕也比不过成昆,发现对方不怀好意后,成昆顿时就对这个人上了心:以前始终觉得这个门派隐于世外和乐融融,看来只不过是少不更事的记忆罢了。如今看来,只要有人之处就会有江湖,这话到哪儿都没错。
但阳顶天显然早已习惯了这个师弟那副有些阴阳怪气的腔调,不以为意道:“小昆毕竟不是在山上长大的,一年就来这么几天,这次小师叔又与我等一起陪着师祖下山,只留他一个在山上,我会担心实属正常。”
成昆在旁听的心中一暖:只怕便是陶玉山,也根本没想过将他这样一个“小孩子”独自一人留在并不算熟悉的山上有什么值得在意的。阳顶天此人——当真心细的很。
那青年闻言哼了一声,显然被阳顶天一句“实属正常”堵住了话头,毕竟阳顶天所言在理,他若是反驳了便显得自私冷漠,反叫人看了笑话去。当下他便不耐烦的动了动脚步:“行了!看都看过了,快去吧!哎,小鬼,别说你二师兄我冷漠,你去不去找你师父?我带你过去!”
成昆撇了撇嘴:老夫还用你带?当下慢条斯理的走到阳顶天身边,抬头对着他笑了笑,此举之意不言而喻:要走也有人一起,不劳您大驾了!
青年虽不知成昆此举的险恶用心,却也看得出对方亲疏有别的态度,到底还是个半大小子,脸皮尚且嫩得很,被小孩子当面拒绝后有些抹不下脸了,顿觉自己热脸贴了对方的冷屁股,只好晃着扇子悻悻然靠在旁边,横了成昆一眼后便不再开口。
阳顶天则在小孩儿靠过来的时候便习惯性的伸手拉住了他的手,感觉到小孩儿略微生疏的缩了缩,便没抓紧,任由他回抽。
如此一来,成昆顿时自在不少。他此刻虽然打从心底想要亲近阳顶天,一时半会儿却还依旧没法适应太过亲近的举动。之前那次不过是情不自禁,以后恐怕还得慢慢适应。
如此三人一前两后走向主屋方向,也就是成昆当初在镜中看到的、祖师收陶玉山为徒的那间屋子。路上成昆便发现周遭多了不少人,有见过的也有没见过的,前两天总是跑来烦他的那几个小毛孩儿赫然在列,正龇牙咧嘴冲着他做鬼脸。
德行!
成昆懒得同小孩子一般见识,一路淡定无比的进了主屋。才一进门,远远便瞧见一人站在东北角对他招手,正是他那老狐狸师父陶玉山。
阳顶天和青年此时也各自走到了自己师父身旁,成昆有些不甘愿的挪到陶玉山旁边,乖巧的张嘴叫了声“师父”,心中却极为不以为然:若是能重选一次,他可一点都不想再做这老狐狸的徒弟了。
陶玉山淡淡的点了点头,低声道了句:“站好,不许胡闹!”便不再看他了。成昆早习惯了他这般神态,在他旁边乖巧的一站,目光却极不老实的围着场中众人,一个个打量过去。
这几日他从那两个小毛孩口中拐弯抹角套了不少情报,加上幼年那点断断续续的记忆,已经大约弄清楚了这个门派的规模。一如他之前所想,凌云门并不大,祖师名叫凌世勋,算上陶玉山,门下共有弟子四人,老大云易修,老二古贺之,老三冯松,陶玉山虽排行第四,因为不常在山上的关系,反而常常被忽略。
而后是以阳顶天为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