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说还在昏迷中,我甚至连看都没去看他一眼。站在医院楼下,恶毒的太阳晒得我抬不起头,我突然怀念起黑暗的山谷中,我背着他一步一步爬上断崖的艰辛过程,那时候,可以肆无忌惮的想着,一定要抓牢了,千万不能松手;而现在,等到一切都太平的时候,却连见他最后一面的勇气都没有了。
匆匆离开那个地方,狼狈不堪,像旧社会的逃难一样。因为,我突然害怕起来,不是恐惧躲藏在黑暗里不知明的虫蛊,更不是害怕再次遭人报复;是不知为什么,我的心中突然开始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那种看似柔缓的感觉,却在不经意间,仿佛涨潮的……汹涌的……这种控制不了,压抑不住的感觉,让我觉得六神无主,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心已经不再受自己控制,而是,奴役于另一个……
哎……日子还是要努力的过下去……
离开旧城后,我决定一个人好好过,好像他已经从这个世界消失一样,有意的,无意的,他都已经消失了。
来到新城市的第一天,我租到了落脚之处,这个城市特有的建筑群——城中村,也叫农民房,与小区房相比,一般不超过七层,没有电梯也没有保安,环境——脏、乱、差。
不知道这里原来的格局是怎样的,但现在,房东为了赚钱,建立了很多墙壁把空间隔成许多小的房间,每间大概1015平米,共用一个洗手间,以及一块摆了煤气炉的地方,从廊上走过去,就会看到两边都是房门。
我租的房间,在最里面一间,左右两间房门都没有关,往左边看,可以见到肮脏的床铺上一个赤裸大汉的后背,背上还有好似京九铁路一样的两条大疤,因为听到动静,大汉迟缓地回头看了我一眼,死鱼样的左眼上没有眉毛,我连忙讨好地笑了一下,把脸转到右边去了。
右边住的是个女人,脸上铺着厚厚粉,于是,脖子和脸好像是两个人的,以下巴为界,一黑一白,胸前大红的胸罩就这么毫无遮掩的穿在外头,而此时她正在聚精会神地抠脚,看到我来了,眼睛一亮,“靓仔!来玩嘛,姐姐给你打折哦!
之所以会租到这里,对面楼的住户打个屁我都能闻出他上顿吃了什么的拥挤农民楼,是因为前一个租这儿的人,听说刚加入黑社会,还没过实习期就被人砍死了,所以,租金低得惊人。
虽然房子很旧很小,但还是很和我的心意。周围,这栋楼相邻的建筑数不胜数,远远望去,仿佛快被这钢铁城市吞没,但沉静下来,喧闹的大地上又仿佛只有这一幢孤零零的建筑站立着。这样的境遇,很适合我现在的心境。
搬进去的哪天,是个晚上,伴随我进出的,只有一盏昏黄的路灯。安置打扫完已经夜深了,动作一直很轻,我不想吵到楼下的邻居。轻!对我来说是一种美德,轻手轻脚,轻声说话。
奔波一天,很累了,累得我忘记了失眠。果然,离开旧城后,就能睡得着了。
那夜,真的很静。
今天天气不错,但我一出门就很生气,很生气是因为今天没刮西北风,没刮西北风我喝什么呀!捏着手中仅有的二十元钱,捧着店里一件还算是看得上眼的西装,犹豫着到底要不要买。我工作都快一个月了,每天都穿那两件t恤,洗的颜色都褪了,听说月底公司有活动,上司特意交代要我们穿的体面点,否则,打包走人。于是,我一咬牙,反正离发工资也没多久了……
“老板,这套西装多少钱?”
“两千!”
“二十行吗?”
……店主涵养很好,没有打人。
我讪笑,准备再去夜市看看。这次出来得匆忙,包里除了两件换洗衣物,连多一条内裤都没带上。倒是有一张十几万的卡,但那钱不是我的,先前也已经用得太多。现在就我一人,有没有非用不可的理由,我想着,能省就省吧,努力工作,把账还清。虽不能做大丈夫,但也不能做个欠钱不还的小人。
正在这时,耳边响起一声,“咦,这么巧啊?”
我抬头看去,是张画得很时髦的脸,黑皮厚唇,搭在我肩上的手腕上带着七八条水晶链子。眨了两下眼睛后,猛地想起来,这不是一口气给了我十几万元卡的校友周维斯吗!
“诶!你怎么在这里。”这话问的有些没底,我怕她是来催我还钱的。
“是啊是啊,没想到你竟然也在。”周维斯兴奋的大叫:“哎呀,我离家出走的时候还郁闷来着,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了,想不到啊想不到啊!对了,你现在住哪儿啊?在哪上班啊?有没有女朋友啊?一个月工资多少啊?……”
“啊,你离家出走啊,这么巧啊,我也离家出走啊!你走了多久了,还习惯吗?”
……于是,我们站在哪儿说了半天表示惊讶的废话,不过别说,偶遇的人再次相遇,还是曾经帮过我大忙的校友,真让人有点意外的亲切。
“咦,你是想买这套吗?”谈了一会,周维斯突然发现我手里还拿着那套西装。
我很窘地点了点头,“不过钱不够。”潜意识就是告诉你,我现在没钱还你。
“正巧啊!”她笑笑,“我这次出来糊里糊涂的,把我老爸的西装也塞进了包里,正愁是要扔掉还是怎么处理掉,你要不嫌弃,就拿去用好了。”
“那怎么好,”我一下兴奋起来。苍天啊,大地啊,我简直觉得她头上冒出一圈佛气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