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都听见了!”张之裔咽了下口水,才压低声音说道,“你的地址不是我给的,你要怪也别怪我。”
易知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扭头就要走。
“我说的是真的!”张之裔从后面想抓他的衣服,却扯到了易知垂到腰的长假发,发套用胶水贴在头皮上,扯得易知痛得头皮发麻。
“你**什么!放手!”
“我告诉你,是我的经纪人给他的,不是我给的。”张之裔松了手,挡在他面前,“有梁城帮了你,反正你也没吃亏,你不要闹事,真闹大了对你也没有好处的。”
易知在原地楞了一下,又回想起之前的公司小巷。他缩在长袖里的手捏紧成了拳头,本来就大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对方,从自己的牙关里挤出一句,“滚开,别烦我!”
难怪这些日子张之裔一下子缩头摆尾,连他的经纪人都不怎么来了。原来是那天不经意听到他们的半截谈话,怕他这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易知当然是怪他们的,如果当时梁城没有出现,他简直不敢往下想会发生什么事。但是一想到梁城,他又更恨自己。害得梁城差点入狱,又离开公司的人,究根结底,是不懂事的自己。
他那天还骂梁城是不是疯了,现在听了张之裔的话,心里又愧疚又自责。甚至,更多的,是一种失去的难受和痛苦。
无论是留下离开,身前背后,梁城总是用一双手,护着他。
易知的心里感觉有一簇小火苗在一跳一跳的燃烧着,只要再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可以迅速发展成为燎原之势,将他的五脏六腑,身躯血肉焚烧得一**二净。他许久未休息好的后遗症突然袭击,太阳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脑袋发昏,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张之裔还在旁边喋喋不休,或劝或警告,色厉内荏地跟易知分析利弊。
易知整个人在潮湿的戏服下,微微发晃地打着摆子,他嘴唇几乎没有怎么动,轻声说,“别说了。”
“我们以前也有过好的时候啊,易知,虽然我们现在不是一路了,但是我没想过要这样害你!退一万步讲,我就算想害你,也不会搭上我自己,你要是跟那人好了,我还有什么用啊!”
“你别说了!!!!!”
经纪人冲过来,扶住了易知的胳膊,“易知,你怎么了?”
易知用力闭了闭眼睛,才看向张之裔,“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他看上去十分不好,张之裔难得聪明一回,闭上嘴走了。
经纪人碰了碰他的脸,道,“你没事吧?你有点发烧了!这可怎么办啊,等下还要拍戏呢!”
易知咽了下口水,喉结滚动了两下,直起腰,“没事,别耽误。我先去片场,你去帮我倒杯凉水给我缓缓。”
易知到了现场又重新在水里过了一下,确保自己的头发和衣服都湿得滴水。这已经是他剩下的为数不多的机场戏了,角色虽然一开始的时候十分混不吝,甚至说出,换姓就换姓,反正姓什么都是皇帝家的事,跟我们又没关系的这种混账话。但是最后真的国亡换代的时候,他还是穿着一身洁白的书院素衣,缓步步入江河。他沉入水底之后,被同窗救起。
与他对手戏的是个有点深沉地角色,书院里难得的普通寒门子弟,平日里不声不响,同窗们总一起取笑他虽然学问做得好,但是性格沉闷,不苟言笑,十分不讨喜。但是看到易知落水,一群逃荒的学生惊慌失措地喊着,有人呵斥着不要发出声音,小心引来追兵。这人却二话不说,直接扎进水里。
易知抖了两下眼皮,才稍微睁开眼,那同窗惊喜得笑出来,“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他声音沙哑,声线低沉,与角色性格十分相配。
按照剧本,易知应该是有点坦然的无畏态度,他从小家境优渥,一日之内城倒家破国亡,他跟着同窗一路逃亡,不知家在何处,不知家人是否还在,逃亡路上吃了从没吃过的苦,他应该很累很倦很想睡了。
易知却突然红了眼睛,他的脸上都是湿漉漉的,分不清到底是河水还是眼泪,黑色长发贴着脸上,他颤抖了几下唇,却没能说出话。嘴角的小梨涡里,汪了一汪水。
他的手指抓着对方的戏服,呼吸微不可闻,内心却有一股声音不停在心室内撞击回响。
那声音一遍遍地,不过只喊两个字。
梁城。
六十、
俞阳醒过来的时候,还有点迷迷糊糊的,他脑子里的最后一个画面是自己躺进浴缸里睡着了,什么时候到的床上根本不记得。
难道是我妈回来了?他突然睁大眼睛从床上翻起来,手背却传来针扎似的疼痛。
俞阳转过头一看,手背上的针头已经歪了,血顺着输液管回流。他还没能做出什么反应,一双手出现在眼前,一只手托起了他的手腕,一只手越过他的肩膀按了床头墙上的呼叫铃。
那是一双明显能看出主人养尊处优的手,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手指细长,关节处也没有色素沉淀。指腹带着点细微的凉意,轻触着他手腕上奔涌凶腾的动脉。但是这样的一双手,手背手侧上却带着明显新鲜的划伤,蹭伤。
陈锦琛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松开,袖子卷在手肘上,他低着头,细长的眼睑垂着,“小心一点。”
俞阳从表情到眼神都带着梦中初醒似的茫然。他手?*系纳艘丫拆了线,留下一条连贯的白线横过四根手指s嵫舻氖种蛤樗趿艘幌拢想握紧收回来,陈锦琛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