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着念着,燕清脸上的神情就从风平浪静,变得诡谲莫测了。
将这冗长得仿佛没玩没了的书单念完后,燕清嘴角抽抽,先是不吝赞美道:“不错。”
郭嘉美道:“行,那就照这么办了。”
“慢着,”燕清哭笑不得道:“毛病当然没有,关键在于你们猛然间安排这么多书,牙儿得读多久才能真吃透啊?”
当初孙权劝学吕蒙,列的也就是孙子、六韬、国语、史记、汉书、东观汉记这几本,等吕蒙学成出来,就叫人刮目相看,道句“非吴下阿蒙”了。
说来惭愧,那些书名,燕清许多都只是囫囵读过,鲜少细究,更别提教人了。
郭嘉却理所当然道:“够他念到二十岁。二十岁后,就不归我们管了。”
望子成龙的心态,为人父母者皆有之,燕清闻言,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唯一叫他担心的地方,就是这让他头皮发麻的书单,多半是陆逊按照自己的才智天赋列的,而郭奕虽聪明伶俐,可要想跟陆逊比,还是差了不少。
但愿郭奕不会反受打击,产生厌学心态罢。
郭嘉不知燕清的那点忧虑,心满意足地将书单整齐叠好,收入袖中,终于良心发现了一回,替吕布当了回正经说客:“你在外逍遥了这么多日,放主公四处吓人,也该回去了罢?”
燕清一想到自己家那门庭若市的盛况,就头大如斗,推脱道:“再候上几日罢,横竖这假还没结束,有我在这督工,效率只高不低的。”
“你若是担心那些宾客,大可安心。你都避出府外了,态度摆得如此明确,还敢冒着触怒你的风险上门的,也只剩几个无眼色的蠢物。想打发走,还不简单?”郭嘉懒洋洋道:“你倒乐得自在,徒留主公在外,都快毁天灭地了。”
燕清知道郭嘉在这方面不喜夸大其词,也不好意思再赖外头不回,犹豫片刻后应道:“奉孝所言甚是。刚巧冕服也制成了,是该回去了。”
郭嘉颔首,旋即附耳过去,悄声道:“做戏即可,何必如此尽心?”
燕清知道郭嘉说的是即将废黜刘协,在祭天之事上只要做个态度就够,不必真正尽力。但他之所以这么做,也不仅是为了避人,便道:“非是为今上,实为主公矣。”
现多参与到流程里,以后等吕布上位,这些见识就大有用场,怎会多余?
郭嘉耸了耸肩:“论起未雨绸缪,世间恐无人及你。”
燕清莞尔:“过奖。少顷,你那冕服也将送至府上,记得上身一试,若不适合,也好趁早做出调整。”
“好。”
郭嘉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慢悠悠地离开了。
燕清也未食言,将今日事务理完,就久违地往吕布的宅邸去了。
而吕布提早从郭嘉那得到消息,早早地就候着了。燕清笑容如常地陪他用了膳食,就请他与自己试试冕服。
吕布欣然同意,与他一同去到内室,毫无分开试衣,以做回避的意思,而燕清也对此习以为常了。
因有知情的郭嘉和贾诩帮忙掩饰,对舆论进行暗中引导,叫世人虽知他们亲密,却只觉得坦荡无私,即使是那些居心叵测、刻意歪曲抹黑他们的人外,也极少往断袖分桃上猜测。
就如史上的刘关张一般(正史里未有桃园结义的结拜记载),名义上虽为主臣,却情胜兄弟,共进退,光明正大地食则同桌,宿则同席,十年如一日,倒是段使人称羡的佳话。
制冕服的用料,有搦玄和狝缯,处理过程无比繁复,就说那那最开始的染丝一步,还受天时气候的影响,自然不可能是从秋初才开始筹备的。
所谓的赶制,也是拿提早织造好的布匹,于典妇功处缝制成衣,最后才由画缋的画工、绣工接手,可谓华美贵重至极。
吕布如今位列燕公,依照周礼中的司服制式规格,可着仅次于刘协的龙、山文彩九章冕服。
燕清为大鸿胪,是司徒领之一,则简单一些,用华虫七章,有五彩,赤舄朐履。
由婢女们小心翼翼地服侍着,换上两辈子穿过的最华贵的礼服,对燕清而言,也是极新鲜的体验。
可惜在这东汉末年,寻不出面全身镜来供他自照一番。
这淡淡的遗憾稍纵即逝,燕清稍活动了下手脚,又走了几步,最后道:“一切皆好,就是这腰身处,似乎松了一些,改与不改皆可。”
那恭候在旁的侍女赶紧上前,持尺隔空量了一量:“大人近来又清减了些。”
燕清不以为然,只即刻示意她噤声,却还是晚了一步。
在厅另一头的吕布的耳朵灵敏得很,一下捕捉到这几个词儿。
刚好他也被下人服侍着穿好了,不必再杵着一动不动,沉着脸阔步行来,隐怒道:“布早有言——”
在燕清那身着冕服的身影映入那乌黑的瞳仁时,吕布原气势汹汹的质问戛然而止,脑海中亦是一片空白。
燕清却是眼前一亮,一眨不眨地对着变得尤其帅气逼人的吕布看个不停,被迷得心脏剧跳,简直半点不舍得移开视线。
吕布生得不是一般的人高马大,浑身充斥着武者的魁梧健美,便也意味着,寻常人的衣裳,根本不可能合身,需特为他缝制。
吕布又不喜文人那软趴趴的长袍,而穿那些,也的确不便他骑马。哪怕代摄朝政了,色沉而繁缛的官服还是能免则免,多着百花战袍,披轻铠,戴三叉金冠,缠狮蛮戴,毫不掩饰一身不怒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