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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旷日持久的日本侵华战争,终于以中国的胜利日本的失败告终。
然而,中国的胜利是惨胜。全民皆战历时八年!战争消耗五千余亿美元!死伤军民三千余万!——却终于是胜利了!这个国家才有重建的可能!整个中华民族才得以站立!
战争的创伤还在延续,争权夺利的内战却已酝酿开来。和平仿佛触手可及,战乱却又一点即燃。
这些都不在苏明远的能力范围之内,便也不多考虑。他想起慕容沣告诉他的“不要太天真”,现在看来,果然,权势对谁都是致命的诱惑。那么,只看着身边的物事暂且平平安安,心中就有悲悯、感恩和希望。
1946年5月4日,西南联大结业。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南开大学各个迁回原址。苏明远却不准备跟学校同仁一起回北平,在他看来,该是拂却功名事,寻千山、踏万水,去找那个人的时候了。
谢生豪知他生性淡泊,也知劝他不住,只能为他一路多行方便,授其北京大学名誉教授的荣誉,祝他前路珍重了。
苏明远踏上前往山东的火车,他决定从慕容沣失踪的地方找起。
第二年,苏明远转向西北找寻。
他看着车窗映出的自己额头上浮现的细纹,才想起来——从1937年和慕容沣在车站别离的最后一面,到现在,一年又一年的桃红柳绿、一年又一年的银杏飘黄,他已经十年没有再见过慕容沣了。
恍然十年!大梦一场!
——我已鬓角染霜,你是否也被皱纹侵袭?皆不是翩翩fēng_liú少年时了,经这十年丧乱,再相见,你可认得出我?沛林,你一定认得出吧,就像我一定认得出你。我们魂灵缠绕的相知相惜的气息,不会改变,那是此生此世我们给彼此烙下的最深刻的印记。
苏明远在延安停留了三个月,以民主人士的身份为解放军们讲文艺课。
看着他们的状态,苏明远不由想到初时的国军,一样的朝气蓬勃、正直纯粹。可是现在,国军的堕落、政府的腐化都已深入骨髓。这样的蜕变,会不会也是他们的明天?
走的那天,正赶上队列收编投降的国军入城,苏明远便在茶楼上略略坐坐。无意地瞥见转角处军车上的一个身影,言语已快过了脑子,高喊道:“沛林!”
冲下楼去,车已经转入了城内。苏明远怅然地笑笑,还是太急切啊!眼花了,见他们穿上军装,都是沛林的样子……
军车上的那个人听到声音,便下意识地猛回过头,却什么也没有看到。——这声音好熟悉,温柔、坚定而急切,仿佛是梦里那个人的声音,又仿佛,就是我心底一直存在的声音。是谁?他究竟是谁!
“明远,你怎么了?”段英杰见他神色张皇,关心道。
“沛林是谁?”他随口问出,段英杰却是一脸的惊喜交加。
“你想起来了?!”话一出口,段英杰就发现自己失了分寸,四十岁的师长了,还这么不稳重。
“什么?”那人奇怪地看着段英杰,不明所指,“我就是听到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叫了这个名字。”
“谁?”段英杰激动道,“是苏老师吗?会是苏老师吗!”
那人见他喜不自禁,更添了狐疑。段英杰看着那人,无奈地不知道话该从何说起。
“明远,苏明远。你有印象没?”段英杰有些语无伦次,“就是那张烧毁了脸的照片!就是那个怀表!”
那人还是一脸的懵懂不知,想不明白便暂且放下,转移了话题。
那人正色道:“我臂伤复发握不住枪,这左耳也是越发听不见了,我可是给你打了报告要解甲归田了。”
段英杰着急地只想抓耳挠腮,听他这话,却想到了些什么,直问:“你不打内战对不对?”
“绝不。”那人斩钉截铁。
段英杰想到了从前的慕容沣,那时他掌政北京,与南京政府竭力斡旋,最后避免了一场内战。后来,1930年中原大战时,段英杰身在湖南,却也听说慕容沣去过东北,力劝张学良将军尽快出面调停。
——这些的根源是什么?男人天生好战,军人更是如此,但慕容沣每每都能顾全大局。除了敏锐的政治远见,恐怕苏老师止战悲悯的情怀也是大大的影响。
段英杰的回忆停在了1927年冬日的那一天——那天下着大雪,段世祥将要在菜市口处决苏明远泄愤。苏明远命悬一线,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徒劳地冲击着侍卫的阻拦。
但是,最后一刻,慕容沣赶了来!他一枪击毙了行刑手,挥手控制了局面。
段英杰当时极为感激和崇敬地望着骑在马上的慕容沣——苏老师安全了!而我就要成为这样的男人,充满勇敢、果断和力量,足以保护好自己重要的东西!
他一眼不眨地盯着慕容沣的一举一动,看着慕容沣舒口气、跳下马、一步一步走向瘫倒在地的苏明远。
慕容沣轻轻地抱起苏明远,担心地听听心跳,然后毫不避忌地吻上苏明远的额头。——这个画面一直深深地印在段英杰的脑海里,因为实在是太深情太难得!
之后,段英杰毕业,南下湖南,加入了中国□,终于闯出了自己的一番天地。他现在很成熟了,再不是从前那个军训都能昏倒的体弱多病有勇无谋的小孩子!
段英杰好一会儿沉默,回过神来,郑重地对那人道:“我放你走。”
那人轻